祁让到底还是没带祁望一起去，让他在宫里等着户部尚书来找他，到时候好好将对方震慑一番，帮徐清盏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祁望很失望，但还是答应了他，嘱咐他早去早回，不要在宫外流连太久。
祁让又嫌他?嗦，板着脸道：“少操我的心，管好你自己，皇后被禁足了，趁着没人管，干点你自己喜欢的事才是正经。”
“哦。”祁望乖巧点头，又问他，“那我的孝经还抄不抄了？”
“……”祁让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冲他扬起巴掌，“那是你......
风沙如刀，割裂天际。晚余立于马背之上，目光穿透滚滚黄尘，直指那面具之下模糊的轮廓。霍昭握剑的手仍在颤抖，却未放下。
“你懂什么？”他嘶吼着，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冤魂，“你说你懂痛苦？可你从未尝过被人当作弃子的滋味！三年前那一战，我率三百轻骑断后，为你玄甲营主力争取撤退时间。父亲，您记得吗？您当时只说了一句‘死守到天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九渊老泪纵横，双膝几乎要跪下：“昭儿……军令如山，为父……为父也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霍昭冷笑，“那一夜风雪交加，三百将士尽数冻毙沙场，我被俘时已断了三根肋骨、左腿腐烂发黑。吐蕃人本欲杀我祭旗，是左贤王看中我的恨意，说我心中有火??能烧尽你们这些虚伪忠臣的牌坊！”
晚余缓缓策马向前一步，风卷起她素白衣袂，宛如孤鹤临渊。
“所以你就接受了他们的恩赐，成了他们打入大周边防的第一把利刃？”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钉，“可你知道吗？就在你被俘的第七日，霍将军曾孤身潜入敌营，背负你尸首模样的草人归来，痛哭七日不食。你以为他是冷漠的父亲，可他每夜都在梦中喊你的名字。”
霍昭身体一震，面具后的双眼骤然收缩。
“不可能……那都是假的！他若真在意我，为何从未派人寻我踪迹？为何三年来毫无音讯？”
“因为司礼监截下了所有边报。”晚余冷冷道，“李德全早在你失陷之时就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宣称你已战死，以免动摇军心。而你父亲因悲痛过度，一度咳血卧床，险些丧命。这些，你可知道？”
霍昭沉默，唯有粗重呼吸在面具内回荡。
远处，吐蕃军队已然列阵完毕，铁甲森然，弓弩上弦。两千精锐压境而来，旌旗猎猎作响，仿佛一头苏醒的荒原巨兽。
霍九渊终于策马上前，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昭儿，回来吧。无论你做过什么，你始终是我的儿子。玄甲营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太迟了！”霍昭猛然抬头，眼中燃起赤红怒焰，“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听命的小卒了！我在吐蕃学到了真正的力量??不是忠诚，不是信仰，而是利益与恐惧交织的统治术！你们口中的‘真相’，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谎言！而今，我要亲手改写属于我的历史！”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剑，一道寒光划破长空。
“放箭！”
刹那间，箭雨腾空而起，遮天蔽日，挟着死亡呼啸而来。
“结阵！”霍九渊怒吼一声，拔刀迎敌。三百玄甲死士迅速围成圆阵，盾牌交错如龟甲，刀锋向外，严阵以待。
箭矢撞击盾面，发出密集如鼓点的声响。一名士兵肩头中箭，闷哼一声倒下，却被同伴迅速拖入阵中包扎。
晚余并未躲闪，只是静静望着前方。她手中虎符高举，口中低语：“若此物尚有一分威信，便请天地为证??今日，我不为权，不为名，只为一个可以不说谎的世界。”
忽然，天边传来号角声，悠远苍凉，似自九霄落下。
紧接着，左侧戈壁沙丘之后，一面残破却依旧鲜明的黑旗缓缓升起??旗上绣着一只展翅金鹰，下方镌刻四字：**梅岭游骑**。
“那是……”霍九渊瞳孔猛缩。
“阿芜来了。”晚余唇角微扬。
不过片刻，数百轻骑自沙丘后奔涌而出，皆着灰褐劲装，手持短弓长刀，马蹄翻飞如雷。领头女子披发执弓，面容清瘦却眼神锐利，正是晚余贴身女官、《金殿录》整理者??沈芜，人称“梅岭孤鸿”。
“先生！”阿芜勒马停于阵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梅岭书院三百弟子悉数到齐，另有西域流民义勇六百附从，愿随先生赴死！”
晚余扶起她，只轻轻一句：“辛苦了。”
阿芜抬头，眼中含泪：“《辨伪录》已在二十州刊行，民间已有读书人自发组织‘求真会’，拒缴苛税，抗命贪官。有人为此被斩首示众，临刑前高呼：‘南山不死！’”
人群震动。
就连那些原本跟随霍昭的吐蕃军士，也有人低声议论起来。毕竟，谁不曾听过“南山先生”的名字？谁不曾被那本流传街头巷尾的《金殿录》所震撼？
晚余转身面向敌阵，朗声道：“霍昭！你可听见？你说真相无用，可它已在人心深处生根发芽！你说权力来自刀剑，可当千万人不再相信谎言时，你的刀又能砍倒多少灵魂？”
霍昭咬牙，怒极反笑：“疯了！你们全都疯了！一群书生妄图撼动江山？可笑！可悲！”
“也许可笑。”晚余点头，“但我们至少敢直视黑暗，并告诉世人：这不是唯一的路。”
她抬手，指向远方雁门关方向：“你看那边，乌云压城，电闪雷鸣。可你知道吗？雷声传得再快，也赶不上光的速度。就像谎言可以一夜席卷天下，但只要有一束光刺破阴霾，黑暗便再也无法自称永恒。”
风忽然止息。
沙尘落地。
一道闪电劈开苍穹，照亮整片荒原。
就在这一刻，霍昭身后一名吐蕃副将突然翻身下马，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当年失踪的玄甲营校尉程砚！
“先生！”他扑通跪地，“属下奉您密令潜伏敌营三年，今日终得相见！霍昭已被左贤王许诺封王，但他不知，吐蕃内部早已分裂，右翼可汗不满左贤王专权，已秘密遣使愿与我朝议和！只要先生活着抵达长安，便可促成南北夹击之势，逼退外患！”
全场哗然。
霍九渊震惊地看着程砚，又看向晚余：“你……早就布下了这步棋？”
晚余颔首：“三年前祁让驾崩之际，我就知道，仅靠武力无法终结乱局。唯有让敌人内斗，让百姓觉醒，让制度更替，才能真正结束这场轮回。”
她再次望向霍昭：“现在，轮到你选择了。是继续做别人手中的刀，还是找回你自己？”
霍昭浑身颤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面具下的呼吸急促如风箱。
“你以为……一句话就能让我回头？”他嘶哑道，“我已经杀了太多人……手上沾满鲜血……回不去了……”
“没有人天生该背负罪孽。”晚余轻声道，“但每一个选择，都可以成为救赎的起点。你若愿意放下屠刀，我会向朝廷陈情，赦你之罪。你若仍执迷不悟，我也不会阻拦命运裁决。”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但我希望，当你闭眼前，能记得自己也曾是个想守护家国的孩子。”
良久，风再起。
霍昭缓缓抬起手，摘下面具。
那是一张年轻却布满伤疤的脸，右眼失明，嘴角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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