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真的走上了朝堂。”
温清婉只是点头，神情平静。她望向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旧画??那是知意年轻时画的，题为《破茧》：一只蝶正从裂开的茧中挣扎而出，翅膀尚湿，却已迎风欲飞。
当晚，她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命亲信送往西域：
> **“火未熄，路仍险。然我见少年执炬而行，心中无惧。
> 若知意有知，当含笑于雪山之巅。
> 嘱诸生谨守章程第六条，若有官员阻学，即为全民公敌，不必再请旨，可联名弹劾，可发动罢市，可诉诸民意。
> 此非乱政，乃护道。**”
半月后，西北传来捷报：大梁女子大学边防研究所研制出新型烽燧系统，利用镜面反射与编码旗语，将边境警讯传递速度提升五倍。试用当日，成功拦截一支意图偷袭的北狄小队。
皇帝大喜，亲书“巾帼智略”四字赐予该校。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秋末某日，宫中忽传噩耗：皇后病逝。朝野震动，因这位皇后虽无子嗣，却是唯一支持女子教育的皇室成员。她的离世，意味着宫廷内部平衡被打破。
果不其然，三日后，太常寺卿联名上奏，称“女主干政，阴阳失序”，请求废除女子参议院，恢复“妇德训诫”为官学核心课程。
奏章呈上，满朝哗然。
支持者斥其荒谬，反对者则暗中推波助澜。一场关于“女子是否该退出朝堂”的辩论，在短短数日内席卷全国。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甚至私塾课堂，皆有人激烈争论。有士子撰文痛批：“牝鸡司晨，自古凶兆！” 亦有女子登台演讲：“若女主便是灾，那为何百姓安居、边疆安宁？”
温清婉始终未发一言。
直到第七日夜里，她召林疏月入室，递给她一份早已写好的奏疏。
“替我呈上去。”她说。
林疏月展开一看，全文仅三百余字，却字字如刀：
> **臣温清婉叩首：
> 今闻有议废女子参政之事，心如刀割。
> 臣非为己争权，实为千万寒门女子请命。
> 彼等非不愿顺从，实无路可走；非不守礼，实被礼所困。
> 今已有女子行医救人，统工筑城，执法律令，戍边安民。
> 若因其性别而夺其功，是欺天也。
> 臣年八十有三，垂暮之人，不敢奢求长寿。
> 惟愿陛下思之：
> 是宁要虚假的太平，
> 还是要真实的公正？
> 若终须退让，请待臣死后。
> 臣不忍见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林疏月泪流满面：“您何必以死相谏？这不是您的风格。”
温清婉淡然一笑：“我不是以死相逼，我只是说出事实??我确实活不了几年了。可正因为快死了，才敢说得这么直。”
翌日清晨，这份奏疏被抄录百份，张贴于京城各大坊市、书院、驿站。百姓争相传阅，许多人读后泣不成声。
一位老农拄着拐杖走到张贴处，掏出一把铜钱，塞给负责抄写的女学生：“姑娘，帮我抄一份带回家，我要让我孙女念给我听。”
第三日，全国各地书院联名回应，誓言“誓与参议院共存亡”。更有数百名女子集体赴京请愿，手持书册，静坐宫门外三日三夜，不喧哗，不退缩，只轮流诵读《女权律例》。
第十日，皇帝终于下诏：
> “女子参议院不得废除，反当扩编至二十四席。
> 自此以后，凡重大国策出台，须有至少六名女议士联署方可施行。
> 另设‘女子功勋簿’，记录历代杰出女性事迹，供后世敬仰。”
圣旨宣读当日，昭德书院钟声再响，一百零八下，与当年知意葬礼同频。
温清婉坐在桂花树下，听着钟声，久久不语。
林疏月问：“您开心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心的是她们赢了，难过的是??还得靠一群老人拿命去拼才能保住一点权利。什么时候，女子做自己，不再需要流血流泪？”
林疏月握住她的手：“会有的。就像您说的，火种已经播下。”
冬至那日，温清婉突然精神好转，竟自行走下台阶，在园中散步良久。她来到书院后山，亲手种下一株雪莲苗。
“这花耐寒，根扎得深。”她说，“哪怕大雪封山，它也能活。”
当晚，她沐浴更衣，换上年轻时任御史大夫时的官服，虽已缩水，仍坚持穿上。她在案前坐下，提笔写下最后一行字：
> **“吾一生未曾为妃，却比任何贵妇更懂权力；
> 未曾育子，却有万千子女唤我师母。
> 死不足惧，只怕后来者忘却为何出发。”**
搁笔，合眼，安然入睡。
五日后，晨光初照，侍女发现她已无声离世，面容安详，唇角微扬，仿佛正梦见某个春天。
全国哀悼。皇帝亲题“坤极之光”四字，赐谥号“文贞”，破例准其牌位入太庙西厢??与历代贤相并列。
葬礼当日，从京城到葱岭，万里长路，皆有女子执书而立，默诵《女权律例》。她们不穿丧服，不戴白花，只怀抱典籍，目送这位终身未嫁、无儿无女的老妇人最后一程。
她的骨灰最终撒入葱岭风中，混着雪莲种子，随气流升腾，飘向未知的远方。
多年后，有人在高原湖泊边发现一片奇异的花海??洁白如雪，形似莲花，却在寒冬盛开。牧民称之为“知婉莲”，传说那是两位女子灵魂交融之所化。
而昭德书院的新生入学礼上，多了一项传统：每位学生需写下自己为何而来。
一个小女孩写道：“我想成为像温奶奶那样的人??不用靠谁，也能让世界听见我的声音。”
教室外，阳光正好。
风拂过校门，那八个大字在光中闪耀如金：
**以理服人，以事实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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