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挽棠喉咙微动:“嗯。”
“……”胡代看着脊背佝偻的裴挽棠,语气裏透着不忍和嘆息,“何小姐这些年太辛苦了,家裏出事的时候她还那麽小,一路熬到现在也才25,以后的时间长着,阿挽,我们得给她留后路。”
裴挽棠又“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胡代,眼底血丝密布:“我以后不再对她冷嘲热讽,不再自以为是,不再强求她,占着她,我给她自由。”
“这算不算给她的后路?”
“……阿挽。”
“不算?”
“……”
“我把机会用完了是不是?”
“三年太长,她累了。”
裴挽棠第三次“嗯”,之后走廊裏再没有半点声音,安静得突然之间有了“医院”该有的样子——冷白的光线,冷白的墙,冷冷的空气和冷冷的声,像是一种预兆:随时有人来,下一秒可能就有人走。
下一秒,检测仪器突兀的“滴”声从病房裏传出来,将佟却往时今日的话逐字逐句扽扯入裴挽棠耳中。
“一次两次救回来,是何序运气好?第三次呢?她以后永远都会这麽运气好?就算是,她的身体也要能吃得消!”
“去问她,看她是想让何序死,还是想让她再活几年。”
裴挽棠脸上稀薄的血色褪下去,眼底密布的血丝爬上来,她用后肩抵了一下墙壁,步履缓慢地直起身体朝病房走。
裏面亮着灯,何序面对门口侧躺,一手搭在枕边挡着脸,另一只扎着针的从床边垂下来,手背朝上,血在顺着被拧折的输液管往上流。
裴挽棠走到床边站了几秒,弯下腰,想去托何序垂在床边的手。
还没碰到,何序忽然蜷缩起身体,一阵阵沉默无声又痛苦难当的声音从喉咙裏往出溢。
每一声都是破的。
刀一样锋利地穿透裴挽棠胸口的血肉,在她心脏上划出同等裂痕。
裴挽棠手悬在半空,指尖神经质般蜷缩抖动,无法控制,她听之任之,半晌,伸过去把拧折的输液管摆顺。
很快,血回到何序身体裏,何序昏沉沉蜷了蜷手指,没有醒来。
裴挽棠亦没有动,她保持着左腿受力的弯腰动作,大半个身体陷在阴影裏。
病房裏忽然静得仿佛能听见药物滴落的声音。
“嗒——嗒——”
裴挽棠仔细给何序掖被角,整理头发,调低滴速。
“何序……”
何序头埋进臂弯裏,露出来的一点侧脸白得没有血色。
裴挽棠看着,想起四年前的初见,何序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有肉,眼睛会动,性格虽然算不上活泼,可也真实鲜活,而现在,用佟却某一天的话说:就是一口气吊着的人都比她看起来像活人。
是啊。
裴挽棠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容很快被阴影吞没,她抬手捂了一下眼睛,关了最后那盏灯,站在黑暗裏说:“何序,別跟自己过不去,等身体养好,你就可以走了……何序……”
“我答应了。”
放你走。
只是放你走。
其他的,像是我爱你——
它会一直存在到我死。
听到了吗?
“何序,你自由了。”
何序听不到,但莫名地,那晚之后,她的身体开始迅速好转,只是短短两天而已,她就能靠自己在走廊裏来来回回一走半个小时;第三天开始,她自己买饭,自己洗漱;第八天,她一个人拿着单子下楼拍CT。
CT室排队的人很多,何序交完单子,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的身体和精神还很疲惫,坐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吵嚷人声包围着她。
也许是一时之间瘦了太多的缘故,也许是变故擅长催生成长,她毫无警示地从胡代眼中的“那麽小”变得有棱有角,轮廓凌冽——睡着之后头后仰靠着白色的墙壁,喉头随着吞咽的动作清晰滚动。因为周遭光线也冷,光带生硬,她连鼻梁线都是清晰疏离的,找不到一丝从前的痕跡。
从前同学说,“如果人的个性和四季对应,那何序应该长在最从容最干净最清透也最舒服的季节。”
现在全然变了模样。
Rue第一眼扫过去,几乎没认出何序;第二眼定格,Rue步子猛地一顿,大跨步往过走。
“何序!”
何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时之间没认出Rue。
Rue差点忘了自己如今的名气,伸手就要去摘口罩,被及时跟过来的Sin伸手拦住:“这是医院,不要引起骚乱。”她们现在是公众人物。
Rue很烦地挣开Sin,俯身凑近何序。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片刻,何序吶吶道:“Rue姐。”
“亏你还记得我!”Rue恶狠狠伸手捏住何序脸颊,“四年前,你从‘404 BAR’辞职的时候说已经有下一步计划了,等定下来就和我说,结果四年了,你的计划呢?啊?你的计划呢?”
何序嘴角动了动,想和从前一样光笑不说话,打马虎眼。
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毫无破绽,实则在旁人眼裏沧桑颓败,根本没有提起嘴角。
Rue和Sin眼裏同时错愕,同时发现:何序好像走了很远的路,眉眼之间尽是奔波坎坷后的风霜尘土。
Rue捏在何序脸颊上的手指顿住,如果不是Sin及时将她拉起来,紧握住她的手暗示她控制情绪,她一定会在何序下一声“Sin姐”出口那秒泪崩。
她竭力复刻的“从前”根本漏洞百出,经不起任何推敲。
“何序……”
“请38号何序,到CT二室等候;请38号何序……”
何序站起来,手压着左胸,说:“我这裏还有点疼,去拍个片子看看怎麽回事。”
Rue:“去!快速!我们在外面等你!”
何序点点头,绕过排排长椅朝CT二室走。
厚重的铅门缓缓滑开又紧紧合上,Rue掩在口罩下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Sin攥着Rue的手腕握了握,无声地朝她摇头。
Rue身上的戾气从隐秘到外放,再到沉寂,半晌,她死死抠抓着手机的力道慢慢松下来,低声说:“你在这儿等,我去给她买点吃的,瘦得都脱相了。”
半小时后,Rue站在阳光已经斜出去的清冷病房裏,看何序鼓着腮帮子把呼吸训练器裏的彩球吹得上上下下。
“这几年过得好不好?”Rue明知故问,想听何序说点什麽。
好像久不见面的人都喜欢这麽问。
之前谈茵是,现在Rue姐也是。
何序抱着呼吸训练器想了想,没和骗谈茵一样骗Rue,因为她看到了——Rue差点在CT室外哭出来。
应该是为她身上巨大的改变。
她还是没藏住。
她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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