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朗声道：“若今日因他是宗室便网开一面，则明日人人皆可借‘血脉’二字挑战法度！届时律令崩坏，议政阁形同虚设，新政必将倒退十年！”
殿内一片寂静。
温清婉缓缓起身，环视群臣：“诸位爱卿，可知朕为何坚持推行科举？为何废除世袭？为何设立议政阁？不是为了争一时之快，而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摆脱‘凭出身定命运’的桎梏！”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过去百年，多少英才埋没乡野？多少百姓困于赋役？多少忠良死于党争？就是因为权力被少数家族垄断！而今天，有人还想靠一纸血书重回巅峰？做梦！”
她猛然拍案：“传朕旨意??赫连昱犯上作乱，证据确凿，依《新律?谋逆篇》判处斩立决，家产抄没，子孙三代不得入仕！即刻执行！”
满殿震惊。
礼部尚书陈崇德扑通跪下：“陛下三思！此举恐寒宗室之心啊！”
“寒心？”温清婉冷笑，“朕推行新政以来，裁撤冗官三千，罢黜贪吏五百，哪一次不是有人喊‘寒心’？可百姓的心，你们可曾听过？寒门学子的哭声，你们可曾闻过？”
她冷冷扫视全场：“从今往后，再有敢以‘祖制’‘宗法’阻挠新政者，与此贼同罪！”
圣旨下达，午门外钟鼓齐鸣。
半个时辰后，赫连昱被押赴菜市口。围观百姓万人空巷。刽子手挥刀刹那，他仰天嘶吼：“温氏妖女，不得好死！大胤终将回归正统！”
刀光一闪，头颅落地。
血溅三尺。
人群中，有老妇掩面哭泣，也有少年振臂高呼：“陛下英明！斩得好！”
***
当晚，温清婉独坐观星台。
风很大，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手中握着那块完整的龙凤合玺玉佩，怔怔望着北方星空。
“你在想她？”赫连瑾不知何时出现，站在身后。
她没有回头：“你说，如果沈小姐还在，她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决定？”
“会。”赫连瑾答得毫不犹豫，“她比谁都清楚，仁慈不能代替律法，温情不能拯救苍生。当年她亲手处死叛变的胞弟时，也曾彻夜难眠。但她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错了，整锅都会毁掉。’”
温清婉苦笑：“所以我现在越来越像她了，连心肠也变得狠辣。”
“这不是狠辣。”赫连瑾走到她身旁，“这是清醒。真正的仁政，不是一味宽容，而是在关键时刻敢于挥刀断乱麻。否则，便是对千万百姓的不负责任。”
她沉默良久，忽然问：“你觉得……我还能走多远？”
“只要您不回头。”他说，“这条路就没有尽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急促如雷。一名黑衣探子飞奔而来，跪倒在台下：“启禀陛下！西境急报??秦砚将军率军突袭南疆联络据点，擒获蛮族使节二人，截获兵器辎重无数！并发现赵元昊残部正秘密向边境集结，似欲发动突袭！”
温清婉霍然起身：“传旨??加封秦砚为镇西大将军，赐尚方宝剑，全权调度五万边军！另命工部紧急调运粮草军械，支援前线！同时昭告天下：凡举报叛党者，赏银千两；参军抗敌者，不论出身，皆授军功爵！”
“遵旨！”
探子飞驰而去。
赫连瑾看着她果决的侧脸，心中微动。
他曾以为，温清婉终究只是沈清容的影子，靠着那份誓约和理想勉强支撑。可如今，她已走出自己的路??不是模仿，而是超越。
她不再需要躲在“共治”的旗帜下寻求安全感，而是真正成为了擎旗之人。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忽然轻声问。
“记得。”赫连瑾微微一笑，“那时您还是太子妃人选，怯生生地站在廊下，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
“而现在，我能下令斩杀宗室亲王，能调动百万大军，能让天下读书人因我一道诏书而泪流满面。”她转头看他，眸中星光闪烁，“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奇迹？”
“是。”他郑重回答，“但更是您一步步走出来的结果。”
风更大了，卷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第二天清晨，诏书传遍全国。
《女科章程》正式施行，各地设考场，招募女学塾师；赫连昱伏诛之事公告天下，震慑宵小；秦砚受封大将军的消息鼓舞士气，边关将士踊跃请战。
而在湖州沈清容墓前，林疏月再次前来祭拜。这一次，她带来了一份名单??首批报名参加女科考试的三百七十二名女子姓名。
她将名单焚于碑前，轻声道：“老师，她们来了。您种下的种子，正在开花。”
火焰升腾，纸灰随风而起，宛如一群白蝶飞向远方。
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群年轻女子身穿儒衫，手持经书，昂首走过。路人纷纷侧目，有人嗤笑，有人赞叹。
为首少女抬头望天，朗声道：“从今日起，女子亦可治国平天下！”
声音清越，穿透云霄。
昭阳殿中，温清婉听闻此事，久久不语。
良久，她提笔写下一行字，命人刻于宫门前石碑：
**“天下之大，非一家之私；帝位之尊，惟万民所托。凡有志者，无论男女，皆可逐光而行。”**
阳光洒落碑文之上，金光熠熠，照彻四方。
这一日，春雷初响，万物复苏。
新的纪元，已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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