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罕见的恐慌。
片刻之后,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丶冰冷的理智和残酷。
他看向依旧跪在地上丶等待指示的下属,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传令:所有计划,即刻终止。所有人,进入最深度的静默。非我亲临,永不启动。」
下属一愣:「王爷,那万民书和鸣冤鼓……」
「不必再管。」
王爷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那已是弃子之争,与我等无关。」
「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断尾』。彻彻底底的断尾。」
他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第一,让我们在秦王府的那颗钉子,王氏,『病逝』。要像意外,像积郁成疾。」
「第二,宫内司药局那个老宦官,让他『失足』,落井。」
「第三,晋王府长史身边那个负责传递消息的影子,给他安排一场『急症』,暴毙。」
「第四,陕西都司那个签事,他知道的太多,让他『殉职』于剿匪。」
他每说一句,下属的身体就不易察觉地颤抖一下。
这些人,都是经营多年丶埋藏极深的暗桩,如今却要被毫不犹豫地彻底清除。
「记住!」
王爷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要乾净,要自然,要像是他们自己运气不好,或是被这场风波无意间卷进去的。绝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你自己也暂时离开应天,去南直隶老家『休养』一段时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不许与任何旧人联系。」
「可是王爷……」
下属声音发颤,这意味着他们多年经营的力量将被彻底斩断一大半。
「执行命令。」
王爷的语气不容置疑:「断尾,是为了求生。尾巴断了,还能长出来。人死了,就什麽都没了。」
「是……属下明白!」
下属重重叩首,声音带着一丝悲凉和决绝。
然而,王爷的话还没有说完。
却听房间内忽地响起一道叹息,隔了片刻,才语气郑重地道:
「提醒我母妃,让她少烧香念佛,多保重身体。」
下属愣了一下,旋即应了声「是」,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王爷一人。
他缓缓坐回阴影里,整个人仿佛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再无半点声息。
【父皇……张飙……】
【你们就去斗吧,去查吧。】
【所有的线,都已经断了。所有的痕迹,都已经抹平。】
【就算那铁盒里真有什麽,也只能查到一些无主的孤魂野鬼,或者……指向我那些好兄弟们的『罪证』。】
他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冰冷而虚无的弧度。
【而我,只是一个可能被波及的丶无辜的丶安分守己的藩王罢了。】
【看戏?】
【不,从现在起,连戏都不看了。】
真正高明的隐匿,不是隐藏于幕后,而是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和猜想之中。
王爷,选择了最彻底丶也是最危险的方式。
他将自己变成一片虚无,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风暴过去,或者等待着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
翌日,清晨。
通往应天府的官道上,尘烟滚滚。
秦王朱樉的车驾最为张扬,护卫精悍,旌旗招展,但他本人却脸色阴沉地坐在宽大的马车里,烦躁地灌着酒。
离开西安时,冯胜那老家伙皮笑肉不笑地『恭送』,让他感到极大的羞辱和不安。
他知道,自己的封地被控制了,这次进京,凶多吉少。
晋王朱棡的车驾则显得低调许多,但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不断回忆着离开太原前与幕僚的密议,推敲着进京后该如何应对,如何将祸水引向别人,尤其是那个暴躁的老二。
周王朱橚的车驾走得最慢,他几乎是一路磨蹭,脸色苍白,时不时就要停下来『休憩』,仿佛京城是龙潭虎穴。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收藏的那些珍本医书和植物图谱,只盼着这场无妄之灾能快点过去。
尽管老朱的旨意是让他们分别进城丶直接前往指定地点,但进城前的短暂交汇在所难免。
从接到旨意那一刻起,朱樉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更是看什麽都不顺眼。
就在他的队伍即将拐向通往孝陵的道路时,恰好与另一支规模稍小丶但仪仗更为精致肃穆的队伍相遇。
那是晋王朱棡的车驾。
朱棡坐在一辆装饰典雅的马车里,车帘掀起一角。
他面容清瘦,眼神深邃,看似平静,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很快,他就看到了朱樉,似乎是在故意等他,两道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刹那间,兄弟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丶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和疏离。
朱樉冷哼一声,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仿佛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朱棡则只是微微颔首,眼神淡漠,随即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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