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因为腿长,穆俊卿率先一步坐到了更靠近林雪君的凳子。坐下后他先直视前方,与其他所有人打过招呼,才转头微笑着去看林雪君。
“得胜叔说他们家这个新桌子,是你帮他打的,好结实啊。你可真厉害。”林雪君一对上他的视线,立即拍着桌面夸赞。
“这个是我刚学会做桌子时打的,做得不算很好,后面做得更结实一些。回头我帮你们在院子里打个桌子,可以放许多东西。”穆俊卿低头凑近她回答时,愈发长长的自然卷短发垂落下来,挡住了他半张脸。
“好啊。我想扩一下院子,穆同志能帮我重新打一下篱笆吗?我院子里还需要一个能绑得住大母牛的架子,这样以后就可以在我的院子里给牲畜做手术了。”
因为穆俊卿刘海遮住他上半张脸,她讲话时只好一直望着他嘴巴。渐渐发现了他剃掉胡须后的青茬和人中边一颗特别浅特别浅的小痣:
“我还想在瓦屋后面造一个小池塘,可以用木头造吗?还是要用水泥造?
“山上的溪水流下来全淌走了,好可惜。如果能存起来就能养鱼了,就算不养鱼,作为日常给牛羊喝水的水槽,或者做我自己的储水槽也很好。”
“篱笆我帮你打,结实的捆绑架也没问题。水槽的话还是用水泥吧,我找大队长帮你弄。”穆俊卿嘴巴张合间便将她的想法安排起落地方案。
“太好了,太感谢了,到时候我按工分给你钱。”林雪君听到他爽快答应,立即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要是能用栅栏等东西将知青小院布置得像北欧别墅小院一样漂亮该多好啊。
等工作闲暇时种几层特别好活、特别漂亮的格桑花在院子外,再好好装点一下瓦屋……
穆俊卿抬起头,手指拨开刘海,拿眼睛盯了她几秒才转开。
这一回,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没关系,到时候再说,我先帮你把木头准备起来。”
“那行。”林雪君爽快应下。
穆俊卿讲义气帮她,她肯定是不会亏待他的,就算不用钱,也会用其他的东西回馈他。
饭菜还没好,大家聊八卦聊得热火朝天。
“听说咱们陈社长都快三十了,还没对象呢。”
“为啥呀?没人给介绍啊?”
“他一心扎在工作上,常常夜不归宿啥的。人家一给他介绍,他就说自己没有条件照顾好妻小,还是别耽误人家大闺女的好。”
“啊?把整个生命完全奉献给工作啊?”
“那可不咋地,陈社长高风亮节嘛,觉悟高得很呢,一心只有公,一点私都没有。”
穆俊卿沉默着听了一会儿,忽然又凑近林雪君,小声说:
“你的秋千我做好了,但没放在你们院子里。”
“啊。”林雪君将目光从聊八卦的知青们脸上收回,吃惊地看向穆俊卿。
她都忘记自己跟他提过想要秋千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
“我放在吴老师家后面的空地上了。”
穆俊卿躲闪开了她的视线,只认真解释:
“那里很大很平整,你不玩的时候,孩子们也可以去坐。
“知青小院需要放别的东西,你们秋天要囤菜晒菜,要码柴和牛粪供过冬烧用。万一有人来取药,院子还要供人通行。”
林雪君没想到穆俊卿想得这么深这么远,她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对,我还要挖个地窖!”
她以掌击拳,用力点头。
冬天需要吃的东西,得早早准备起来,地窖必须尽早挖,才能挖得又大又好。
穆俊卿偷偷抬眼打量她表情,见她将注意力全放在了院子和囤菜之类的事情上,他忍不住沉默,几息后又轻轻勾唇带笑。
“到时候我们帮你们挖地窖。”他挺直身体,讲这话时不再小声耳语。
“挖地窖吗?那得我这种肌肉才扬得动土了,挖坑可是力气活。”王建国听到穆俊卿的声音,当即接话。
“对,到时候一起帮忙,就没那么累了。”其他的知青也应声。
林雪君甚至还没来得及道谢,大家已经开始商量起帮她挖地窖的细节了。
待她要开口道谢,穆俊卿却率先洒然道:“到时候你请我们吃饱饭就行了。”
林雪君爽快应声,那有什么难!
他们这些人吃馒头就白糖都能吃饱。
她嘿嘿笑着点头,玩笑道:“绝对比馒头沾白糖丰盛,行不行?”
“哈哈哈哈…”
“你可真阔气,哈哈。”
大家忍不住纷纷调侃她抠门,林雪君跟着逗上几句,也不禁哈哈笑起来。
但心里却暗想:到时候一定好好筹备一餐,希望能是丰盛的一餐。,朴旧的瓦屋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照亮了书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也照亮了围在桌边一张张专注面孔。
这些面孔有男有女,有中年有青年,还有15岁衣秀玉这样的少年。
他们第一次深入倾听林雪君的讲解,望着她指点江山般的严肃模样,几乎忘记了她是那个跟他们一起吃喝聊天的伙伴。
原来那些青涩、爽快、贪吃、爱聊天面貌的另一边,是这样聪明有干劲的样子。
连陈社长也常常在听课时走几秒的神儿,端详面前这个年轻人。
优秀的劳动者们,都是复杂立体而可爱的人啊。
分享会的最后,陈社长将今天聊的内容分了三个大类:第一个大类为【防疫和常见疫病的紧急应对】,第二个大类为【防病和常见畜病的应急治疗】,第三个大类则为【科学喂养放牧】。
将笔记也按此拆分后,分别交给了站在屋内的三位中青年,当场便交代了要这三个人回去把这些内容做好二次整理。然后就要开始走访公社下辖的所有生产队,将这些知识传播开去,目标是给每个牧民都讲至少一遍这些东西。
再将这些知识与走访得来的牧民土法结合,做一次知识汇总讨论,到时候再来找林同志等有相关专业的年轻人一起商讨更科学更进步也更利于牧民掌握的各种方法。
到这里,陈社长临时拉着林雪君开的这个养殖会议总算到尾声了。
屋子里众人的肚子都开始唱交响曲了,每句歌词都是“饿饿饿饿饿”。
陈社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去吃饭了。”
王小磊也跟着站起身,有些迟疑是不是真去赵得胜家吃饭。
作为大队长,他深知大队里每个牧民和社员们的不容易。
赵得胜虽然很勤快,冬天放牧,春天开荒全能上手,赚的工分多不说,动不动狩个猎打个鱼之类卖给供销社还能多赚点,也给家里多弄些吃食。但那都是辛辛苦苦操劳换来的,多也多不出去多少啊。要一下子请这么一屋子人吃饭,老赵家里面缸米缸都要见底,接下来就得扎紧腰带过日子了。
他望着陈社长迟疑于是说点什么拦住这帮子人,还是干脆下半个月自己掏腰包给赵得胜补贴些。
陈社长却先开了口:
“走吧,去大食堂吃个饭,咱们再住上一宿,明天也该回公社了。”
“那,那不去赵得胜那吃鱼了?”大队长如释重负,又有些赧然。
“这么多人,别说2条鱼,20条鱼都未必够。你帮我谢谢赵同志的慷慨,鱼就不吃了。”陈社长说着便带人往外走。
“我陪着您一起去吃大食堂。”大队长忙追着出门。
陈社长在小院门口作别了林雪君,仰头看看天,听了一下午课,这会儿脑子都锈了。
可拐上小路后,他还是忍不住转头与大队长交代:
“王小磊同志,到了夏天,就来场部开单子,给林同志正式登记下加一下日工分,工资也提一提。”
“真的吗?会不会太急了?”大队长将双手插进袖筒,因为个子高,与陈社长讲话时便不自觉佝了背,“她才来几个月,工资就涨这么多,这样合适吗?”
“做事要看的不是合适不合适,而是能耐高低。
“国家正处在百废待兴的时节,为了进步和建设,不得不借助邻国的力量,现在欠邻国的钱也越来越多。
“炼钢还钱,炼钢强国。挖矿还钱,挖矿强国。务农还钱,兴农强国……你看,各行各业都背负着不小的担子。
“咱们这里既是牧业区,也是林业区,许多好树要长几十年才能成材,把压力都压在林业上肯定是不行的,山再大也会被砍尽。”
陈社长讲话时步速不自觉放慢,仰头看向第七大队靠着的郁郁葱葱的大山,忍不住叹气:
“牛羊生长只需要一两年,羊毛更是每年都能剪,咱们得把最大的压力压在牧业上。那这担子都扛在牧民们的肩膀上了啊,你想一想——”
“嗯。”大队长声音也沉了下去。
“咱们现在紧紧巴巴的才能完成任务,心里还总害怕来一场病把希望都屠杀了。
“你们大队今年留存率比一些运气不好、工作不够谨慎认真的大队,能高出一倍不止,王同志,如果林雪君能一直留下来,未来10年你们生产队能有多少出栏量?
“如果林同志读书读出来的知识传播开去呢,如果咱们呼伦贝尔大草原上所有生产队都像你们生产队一样……”
想到这一点,陈社长咬了咬上唇,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天,驻足陷入自己的畅想。
许久后才转头对大队长王小磊道:
“是我们需要林雪君同志,牧民们需要,咱们国家也需要,需要更多这样的人。
“可她很需要咱们草原吗?那就不一定了。
“咱们这又冷又干燥,偏远落后,你们大队更是连电线都没拉过去呢。
“城里来的年轻人们吃得了这个苦吗?能吃多久这个苦呢?你看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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