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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序很想跑。
可惜肚子疼得没力气,也不敢。
只能徒劳无功地抓紧扶手,身体不断往后缩,缩到极限忽地被一条手臂揽住。
“……”
脊背上凉意立刻就消失了,手臂横着的地方热度迅速传递。
何序僵直怔愣地感到自己好像先被裴挽棠抱进了怀裏,很短一个瞬间,所以她不确定,说的是“好像”,紧接着她的身体被转动半圈,背对裴挽棠。
“扶着。”裴挽棠说。
何序低头只看见镶在墙上的白色扶手,她就伸手扶住了,全身□□,身后站着像是随时能出门上班的裴挽棠,体面整齐。
何序来不及伤怀这种反差带来的羞耻感,目光一斜,看到低处的另一只花洒被拿起来打开了,裴挽棠在她后面试水温。
这是干嘛?
她现在又不会和她一起洗澡。
未知让何序浑身紧绷,扶扶手的动作不知不觉变成抠抓,因为用力,她手背上的骨头微微凸着,手指根根发酸发麻。
“手,”热水忽然精准地打在何序手背上,何序侧目看到是裴挽棠拿着花洒故意浇她,还说,“放松。”
何序:“……”不是她不想放松,是本能不让她放松。
裴挽棠:“要我教你?”
何序:“我……”
“我”字刚出口,裴挽棠手覆上来,整个手掌贴着她整个手背,时间静止般停顿很久,富有温度的手指一寸寸抠开她的,再捏着放回去,说:“这麽抓。”
何序:“……好。”
裴挽棠:“另一只。”
何序按步骤松开再握住,只保证身体稳定,不费太多力,“好了。”她说。
身后的人“嗯”了一声,听不出半点喜怒,唯一能确认的是,她身上的戾气没了。
那她随后覆在她小肚子上的手就也是绝对温柔温暖的,和花洒裏的热水配合着,一个给她的肚子加热,一个反复按揉着让它放松。
————
那天的澡,她洗的时间其实不长,但却像是闷久了头晕一样,到最后生出一种被人捞在臂弯裏的感觉,软软的,热热的,眼睛一眨就觉得昏昏欲睡,再没有任何一点像在被人打肚子的闷痛。
但心裏有一点慌。
睡着了也在想,她又哪裏做错了,裴挽棠才会反常地给她揉肚子,从卫生间揉到床上,和往常一点以后一样,她把时间提前到十一点半,侧身从后面抱着她,热烘烘的手挑开睡裤贴着她的肚子,说:“睡觉。”
她的声音很冷,环在她肩上的胳膊很紧,贴在腹部的手掌很热。
她身上强烈的矛盾感对当时的她来说是恨,让她心慌;现在回想——
她在爱恨裏彳亍徘徊、浮起沉没。
她是有恨。
可恨的是,你为什麽不能爱我?或者,你为什麽不能像我爱你一样疯狂也专注地爱我?
那个短到她用“好像”来形容拥抱其实是她真的想抱对不对?
那只覆在她的手背上的手无端端时间般静止那麽久,是她想牵她的手对不对?
她给她揉肚子不是她做错什麽,不是反常,是反常的她被心疼打败,终于回到正常对不对?
每晚一点突如其来的拥抱,每次发烧要她留守的默许,反反复复被咬破的肩膀、最后留下的牙印,不是她有用……
不对。
她就是有用。
治愈她,拉住她,找回曾经的她。
她就是有用。
是一个人存在着,就是能成为另一个人的良药,救她于穷山恶水、牢笼困窘。
你能说那不是爱吗?
我们总不会去抱一个陌生人,告诉她我疼,我要把我的脆弱展示给你。
我们想袒露的,都是想依恋的,想共度余生的。
……
长达三年的疑惑、质疑和海底沉船一样,水慢慢褪了,船上财富显露。
她们看到了上世纪流行的彩窗,华丽而夺目。
……可也有了裂缝。
桌椅散落的船舱裏破烂腐锈,横着森森白骨。
华丽落幕的终点是沉默宏大的葬礼,而非破窗重圆、枯骨生肉,静待一常完美的轮回。
何序很慢地转头过来看着裴挽棠,她的脸很白净,男性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打上去红肿狰狞。
那画面毫不留情地刺痛裴挽棠,她即使背光,何序也看到她在一瞬之间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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