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嫌疑之地,想做到不自疑是很难的。
如现今夏侯惠在看着抄录的《都官考课法》绢帛时,心中总忍不住去思考天子曹叡此举别有他意,且还是往不好的方向揣测。
虽然他知道,曹叡此举是让他作对考课法作批注、阐述自己的建议。
但他也是真的举棋不定、难以下笔啊~
倒不是说,考课法制定得很恰当——在大致过目一遍后,他就知道这种考课法绝不可能推行的!
原由很简单,刘劭所作的考课法竟有七十二条之多,且还附录补充了《说略》一份。
简直将官僚当作完人来要求了!
纵观自武帝曹操以降,朝廷百官与地方僚佐累计过万数,而能符合他考察标准的能有几人呢?
无非也就任峻、司马朗、苏则、桓阶与和洽等数人了罢。
且还是须要他们盖棺后方能定论的。
如早年在职护军将军贪墨敛财的蒋济,同姓通婚(本姓刘,出嗣舅氏更为陈,而妻本族刘氏)的前司徒陈矫等,依着考课法则早该在罢黜为布衣;作出肉脯事的故车骑将军程昱,则该移出魏武曹操的庙庭,为世人口诛笔伐。
故而,甫一看罢的夏侯惠,心中第一个疑惑是,刘劭在制定此法时是一切自定之,抑或受到了尤喜律法的天子曹叡所插足授意?
若是前者,则刘劭之心可诛!
毕竟以他之才智,不可能不知道,如此繁琐的考核定律,除了给朝臣僚佐增添烦乱之外,再无可取之处。
而若是后者嘛~
这就是天子曹叡让人抄录放在自己案头的缘由了罢。
所以,更倾向于后者的夏侯惠,真正心有踌躇的就是,自己该赞成此定法很完善呢,还是直言不讳的批驳呢?
理智上来说,他想秉心直言,犹如自己惯来犯颜直谏那般。
但一想起如今都景初元年末了、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的危机犹在,他又想着要不要曲意奉承下,以免多生事端。
反正,至多也就一年的事情了。
且孙资今日故意来提醒,也隐隐有让他莫要多事的意思在。
毕竟,以彼对自己的了解,若是觉得自己犯颜直谏也无所谓的情况下,也没必要来故弄玄虚不是?
唉,果然。
人心一旦有猜忌,便难以平心任事了。
提笔点墨迟疑了许久的夏侯惠,又将笔轻轻搁置在案,轻轻的揉起了鼻根。
自出仕以来,无数次贪功不吝命、十年如一日的汲汲谋求,终于就要迎来一年之后的权力洗牌的时候了;以如今他身上的功绩与所受恩宠,都可以声称看到曙光了,却被一句“鹰扬之臣”给搅到了如履薄冰的困境。
《战国策》“行百里者半九十”之言,诚不虚也。
不过,也还好。
静静思索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打算恪守本心。
有些事情是不能让步的。
一旦让步了,日后就会有无数次让步。
且他也知道历史上的狄青,仅短短半年的时间便惊疑病死了。
“政事即人事。百官考课、澄清吏治,是为善政也。今陛下诏散骑常侍刘劭作《都官考课法》,为社稷计,臣惠虽位卑言轻,然不敢忘忠国之本分也。臣惠纵览考课法七十二条,窃以为此法虽事事俱全,但不免有失偏颇、与我魏国当今实情不谙,恐将难成行也。”
“昔日武帝创业,曾颁招贤令,不拘一格降人才。纠其缘由,乃乱世重才、盛世重德也。而今,我魏室代汉承天命以来,北方安靖、万民欣悦,但逆蜀贼吴犹存,不可以谓之天下太平之盛世也。亦可谓之,武帝之法犹当效之,不可以苛求百官之才、德、礼、智、信者俱全。世间素纷扰,可谓完人者,寡之又寡也。”
“夫政令者,宜简不宜繁。昔日汉高帝入关中,约法三章,百姓欣焉。如若约法三十章,则关中必恶之;若三百章,则关中盈反也!今之《都官考课法》亦然,凡七十二条,虽条条皆善事,然而失之繁琐也。臣惠窃以为,若依此考课法,百官僚佐皆思己之行,而无瑕职责与政务,人浮于事,不可免也。”
“今天下未平,励精图治如陛下者,虽昆虫草木皆欲得所。夫百官僚佐之心,大而望为公卿,次而望为天子侍从,职司二千石下,亦望为州郡幕职官,皆欲尽才力以裨社稷、以魏室砥柱自勉也!奈何以微瑕薄行而定升迁黜免,却彼等报效社稷无门哉!”
“《荀子·君道》曰‘论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武帝亦有‘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何以成霸世’之言。昔吴起杀妻求将,可使弱鲁却强齐;陈平盗嫂受金,可令霸王自毁长城。故臣惠斗胆谏言,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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