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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日如昨
“那你记恨我吗?”听了他的非全面敘述,季云酌忽然开口问他。
司峤怔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常态,那点微妙的变化近乎不动声色,脱口而出的竟是:“怎麽会。”
窗台漏进几缕白晃晃的光,浮尘在光束裏翻滚。他正盯着玻璃杯底的茶渍发怔,明明心裏那点怨怼刚冒头,结果对方的突然一问,就瞬间浇灭了所有思绪。
这裏是X的书房,目光扫过窗台的那盆绿萝,叶片上的阳光晃眼,那点恨忽然就卡在了喉头。
院外墙根的苹果总往阴沟裏长,青硬的皮上爬满虫眼,虫子在果肉裏打隧道,他后来一直捧着这样类似的歪果,当成唯一能啃的甜。
“我怎麽会恨你呢,”可明明说出口的话跟刚才想的大相径庭,“要怪也是怪我曾经太偏执,明明就是个小矛盾,明明就道个歉的事,而且你都主动跟我说话了,我还不领情……”
他看向季云酌,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云酌,我不知道过去这麽久,你是否将下时候诸多事情看作幼稚,也没想过那天的擅自行动会是时隔长久的分別,我一直想,如果在那天之前跟你道歉,哪怕昧着良心将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当作是要跟我和好,会不会未来也不这样发展。”
会不会计划顺利到我也和你们一起走,而不是坠入深渊。
日光很快把窗台晒得发烫,他故作轻笑地给自己放松,但高频率的心跳并不配合着平静,然后说:“对不起啊。”
那些盘桓在舌尖的千言万语像被烈日晒蔫的藤蔓,僵在喉头,未说的歉疚、哽住的解释、藏了许久的苦衷,都缩成一团,像被晒得蜷曲的纸,怎麽也展不开。风掠过高空带起某只鸟掉落的羽毛,倒衬得这句没下文的“对不起”空落落悬在日光裏,落不下来。
他没有戴眼镜,也不能依靠镜片反光将眼底的情绪躲藏。
“我没生你的气,”语气是季云酌惯有的平淡,可尾音裏藏着的一点滞涩却像石板缝裏悄悄冒头的草,带着点没说尽的温软,“可能就是当时觉得你没理我还回怼不去,心裏有些別扭。”
“其实第二天我就对那事没什麽在意的,毕竟……”他轻笑了一声,像是无奈,“真的没必要。”
心裏却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发慌,亡羊补牢对不起的话听了八百遍,早跟老墙上的旧标语似的,磨得褪了色。
可方才鼻尖还是有点酸,是气自己正扬着头时被泼了盆凉水?还是气说这话的是他——那个分享过友情的人?像含着颗没化的糖,甜混着涩,咽下去后,连为什麽赌气都弄不清了。
“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愧疚了这麽久。”季云酌故作松弛。
或许这个小绊脚石终于在跨过一个青春的年月后扫开,司峤回应了他的笑,想找点新的话题,于是问:“那你呢?这些年是一只跟着X的吗?为什麽后来还失忆了?”
“我没有一直跟着X,15岁那年他不辞而別,只是给我留下好好学习好好吃饭的叮嘱。我想,他应该是独自去寻找救回女儿的方法了吧。”季云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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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从未在孩子面前掩盖他对这裏的憎恨,不然又怎麽会放纵地陪两个孩子演一场爆破的戏。
其实他也有个人计划,要去实验楼,找回女儿的尸骨和心脏。
在此之前,两年前那条“旧魂新生”的新闻化作藤蔓,尖刺深嵌心脉又日夜收紧。X在福利院的这些年,以这痛楚为甲胄,恨意锻成长剑,幻想成为光明的后救世主,立在这片土地的废墟前,让他对这方天地的憎恨,将永不蒙尘。
当时基地都在庆贺他们呕心沥血成功将某个灭绝物种再现大众视野,这无疑是科学探索的裏程碑,但是X知道,对于灭绝物种再复生的研究,更重要的还要拥有同样珍稀动物的各项基因作指标,而关于这次复生物种的成功——它是某种鱼类。
X知道女儿已死,但他也知道,“女儿”还留在这客观的世上。
白鲟的确是珍稀物种,可他们太贪婪了,安抚桑桑这只是一场睡眠,就跟往常一样一个梦的时间后就醒来。可当针管刺入时,那些“和蔼”的大人眼裏闪着饿狼般的光,贪婪地抽着,尽管桑桑的脸从粉桃褪成宣纸,嘴唇泛出死灰,像朵被榨干汁水的花,他们眼皮都没抬,仿佛眼前只是件会呼吸的器皿。
有人指尖在半空虚划,谈论着解剖刀落下的角度,语气像在规划宏伟蓝图。在他们眼裏,这具小小的身体早已躺在冰冷的手术台,胸膛被划开的弧度裏,跳动的心脏和流转的血液,都成了待开采的金矿,是能让他们名垂青史的阶梯。无辜的睡顏映在镜片后,竟成了通往“伟大”的路标。
桑桑终究倒在这最后一次抽血,像片被狂风撕碎的蝶翼,他们围上来,脸上堆着程式化的歉意,递出死亡通知单的手却在抖,但不是愧疚,是猎人撞见稀世猎物的难掩的激动。
这具曾经温热的小躯体,此刻在他们眼裏已镀上金光,方才还假装关切的眼神,此刻正贪婪地描摹她的轮廓,像鉴赏一件即将开封的稀世珍宝。颤抖的指尖下,藏着的是即将剖开"宝藏"的急不可耐。
X多次申请要回女儿的遗体,殊不知实验楼仓库的冷柜裏,那具小小的皮囊空得像蝉蜕,內脏早被泡成瓶中物,标签上写着"样本"。
绝望在一个父亲的胸腔炸开,碎成齑粉,而那些白大褂正对着玻璃瓶赞嘆,仿佛那不是心肝,是能撬动世界的齿轮,连一丝怜悯都吝啬分给空壳裏的灵魂。
拿着他女儿的一条命,口口声声说为了全人类,为了全生灵,这些所谓的伟大举措经过她的同意了吗?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X知道那实验楼裏还有女儿的“东西”,这些人学会了“细水长流”,像对待珍贵的矿藏,每次只剜下一小块血肉,抽走一小管血。鲜活的躯体在针管与手术刀下慢慢枯萎,像被白蚁一点点蛀空的木梁。
死后更无寧日,皮囊被剖开成标本,內脏泡在福尔马林裏,连骨骼都被拆成零件。每一寸都成了“研究材料”,凌迟般的拆解成了他们口中的“物尽其用”,连死亡都成了新一轮掠夺的开始。
所以X早就有了炸了实验楼的计划。
第一次计划尽管还算顺利,他们将其伪装成锅炉间仪表爆炸的意外牵连到更多管道,每个人都装模作样忙着各自的事情,实则是将瓶盖大的迷你引爆放在角落。
教堂没有监视,因为神父讨厌那些东西,它又和实验楼接近,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还是给季云酌留下了点后怕的阴影,尤其是那个坍塌,他那天的活动照常吟诵,不过比平时开心,因为他马上就要见证这裏的遭殃。
X从不委婉地介绍他曾经的幸福家庭和命运不公,当然这要他们主动好奇。每每听到桑桑这个名字,知道她也曾有被神父欺负的经歷,喉咙像卡着颗没嚼烂的石子,又硬又硌,堵得胸口发闷。仿佛主人公蜷在角落的样子总叠成他见过的受伤小野生动物,毛被血黏成一绺绺,睁着湿漉漉的眼,连呜咽都发不出。
心像被钝刀反复割着,疼得发木。他想伸手抱一抱那团颤抖的小小影子,替她擦去眼泪,如同轻抚同命相连的自己。
所以一旦有那点善良的种子发芽,他就赶紧掐掉——他不需要对这裏有任何留恋。
第二次计划事发前和司峤有了点小的争吵,十几岁的年纪谁都不想当先过意得去的那个,但是计划在先,等成功了三人可就是彻底隐姓埋名,所以有必要还是要和他说两句。
可是对方似乎不这麽认为,司峤还是不理睬他。
季云酌:“……”
彼此像两只竖起尖刺的小兽,明明心裏都梗着团火,偏要扭过头装成不在意,最后那些没说出口的和解,都被各自揣着的傲气冻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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