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都花了,仍不见童琪英的人影。
“东家!”另一扇窗边的苏小郎突然很小声地喊了一句,“来了!”
明月立刻打起精神望去。
果然是童琪英。
乡试要在考场内住三天,所以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需考生自备许多生活用品。多有穷困之地,号舍漏雨,铺盖是潮的霉的,饭菜是馊的臭的,考生进场犹如搬家,而杭州富庶,时常维护贡院,被褥、饭菜、炭火也是好的,考生们就很轻松。
童琪英虽出身富贵,吃穿讲究,但这几日也不得不将就,只背了一只方方正正的竹笥,放着用惯的笔墨并几样丸药和擦脸的手巾等物。
他生得俊秀,今日为应付搜身核验,穿得亦简单清爽,明月冷眼瞧着,倒很有几分话本中斯文书生的稿子。
斯文书生,明月突然想起许多平时看过的话本,书生赶路,大多会遇到妖怪,或许在童老头儿看来,自己就是斜地里蹿出来祸乱其孙心智的女妖精吧。
这么想着,明月不禁低笑出声。
也不知是被听见了还是怎样,快到楼下的童琪英似有所感,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对上灯火照耀下明月含笑的眼。
他停下了脚步,先是一怔,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迅速泛起混杂着错愕、惊讶、快乐的光。
这是他许多次幻想,却不敢宣之于口的场景。
明月伏在三楼窗口,笑眯眯冲他挥了挥手。
一定要中啊!
童琪英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他不太确定与祖父抗争之后的人生会不会比家族安排好的既定之路好,但……他非常确定自己喜欢这份不经意间闯进来的鲜活和蓬勃。
仿佛在茫茫水面上漂泊已久的孤舟,突然开始有了锚点。
连日来的些微紧张烟消云散,童琪英缓缓吐了口去,也朝她挥挥手,然后步履坚定地迈向贡院。
那里,有我的未来。
明月只在首日送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
散场时,童琪英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往那个窗子看了几眼。
“少爷?”前来迎接的随从跟着看,什么都没有。
“无事。”童琪英笑笑,“走吧。”
考完后精疲力竭,家里派了人来接,耳目众多,她那样心细,定然一早便想到了。
杭州贡院的号舍称得上干净整洁,但难免潮湿,两块木板临时搭建的“小床”也是又硬又窄,硌得人浑身疼。
童琪英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拿到卷子后就趁着精力和体力充沛,疯狂作答,然后夜夜睁眼到天亮,甚至因为翻身差点掉到地上……
回去的路上,童琪英还在想,她这会儿在忙什么呢?
明月在忙很多。
她遇到难缠的对手了。
去见曹官娄旭的外室之前,明月先找张六郎打听,希望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张六郎琢磨半日,“嘶,不瞒您说,戏子与人做外室算顶顶好的前程了,这么干的可不少……”
杭州的大人物又多,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您说的哪一位。
明月补充道:“今年十九,跟着娄旭的那个,娄旭是本地府衙的曹官,专管地方上下各样吃穿供应。”
“哦,她啊!”张六郎一拍巴掌,记起来了,“花名红莺的那个是不是?她喜欢什么?喜欢金银珠宝!还在唱戏的时候便很嫌贫爱富,捡贵的送准没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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