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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瑾叩首，声音沉稳如山：“臣会劝谏。若劝不动，会上书弹劾。若陛下仍执迷不悟，臣会联合议政阁诸公，请陛下退位让贤。”
“你要逼宫？”她冷笑。
“不。”他抬头，目光清澈，“臣只是履行誓言。正如当年沈小姐扶持您登基，不是为了让您独揽大权，而是为了让这个国家走出旧制桎梏。若陛下成了阻碍，自然该由新的力量接替。”
空气凝固。
良久，温清婉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凄凉与释然：“好一个赫连瑾……果然还是她最了解我。她知道我会动摇，会挣扎，会贪恋权力，所以早早布下这一局，让你成为我的镜鉴，我的刹车，我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初晴的天空。
“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有几位老臣私下联名上书，建议朕立储。”
赫连瑾眉头微皱：“陛下尚未婚配，何谈立储？”
“他们说，可以过继宗室子弟。”温清婉冷笑，“表面是为江山计，实则是想借幼主之名，架空议政阁，重掌朝纲。那些人，恨不得朕明日就病逝，好迎来他们的‘摄政王’。”
“陛下如何回应？”
“朕驳回了。”她转身，目光锐利，“并下旨：今后凡涉及皇嗣之事，须经议政阁三分之二以上阁臣同意方可议定。否则，视为谋逆。”
赫连瑾动容：“陛下英明。”
“这不是英明。”她摇头，“这是恐惧后的清醒。我亲眼见过多少王朝因储位之争而内乱？多少忠臣良将死于党争？若再让这种悲剧重演，我才真是辜负了她。”
她缓步走回案前，取出一封密折，递给他：“这是刚刚截获的情报。西境节度使赵元昊虽已被革职查办，但他旧部仍在暗中活动，联络南疆蛮族，意图勾结外敌，制造边乱，趁机拥立新主。”
赫连瑾翻开一看，脸色骤变：“他们想扶植先帝庶弟之子??赫连昱为傀儡皇帝？”
“正是。”温清婉冷笑道，“那位堂兄一向低调，从不参与政事，我还曾以为他是真心避世。没想到，竟是蛰伏待机。”
“此人血脉纯正，又是先帝唯一在世的侄儿。”赫连瑾沉声道，“若边境生乱，朝中再有人呼应，确有可能掀起波澜。”
“所以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她凝视着他，“是继续按律查办，还是……先下手为强？”
赫连瑾沉默许久，终是开口：“臣建议，暂缓公开处置赫连昱，但派人严密监视。同时，将赵元昊旧部名单列出，逐一清洗军中势力。另外，请陛下尽快任命新的西境统帅，最好是出身寒门、忠诚可靠之人。”
“人选可有推荐？”
“陇西总兵秦砚，出身农家，战功卓著，为人刚正，且与旧贵族无甚瓜葛。”赫连瑾道，“若得陛下信任，可擢升为西境节度使，全权整顿边防。”
温清婉点头：“准奏。另拟一道密旨，命裴渊彻查京中是否有内应。这一次，不能再让叛乱萌芽。”
“臣遵旨。”
正当赫连瑾准备告退时，温清婉忽然唤住他：“等等。”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这是……完整的。”
赫连瑾接过一看，心头巨震??那是一整块龙凤合玺玉佩，质地温润，雕工精细，正是当年沈清容与温清婉各执一半的信物。
“你拿去吧。”她淡淡道，“从今往后，它不再只是象征盟约的物件，而是权力交接的凭证。若有一日，我真的迷失本心，你可用此佩召集议政阁，启动废立程序。”
赫连瑾双膝跪地，双手高举接过：“臣……领命。”
“别误会。”她转身望向窗外，“我不是认输，也不是认命。我只是终于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无人敢谏，而是即使有人持剑对着自己，也能坦然面对。”
雨后初霁，阳光破云而出，洒在殿前汉白玉石阶上，熠熠生辉。
***
数日后，新任西境节度使秦砚赴任，赫连瑾亲送至城门外。临别之际，秦砚抱拳道：“末将虽不知陛下与将军之间有何约定，但末将明白一点??此去边关，不为封侯，只为护一方安宁。”
赫连瑾点头：“记住，你效忠的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个正在改变的天下。”
与此同时，裴渊率领暗探系统全面清查朝中隐患，短短十日内，又挖出七名通敌官员，牵连世家三族。消息传出，昔日趾高气昂的豪门纷纷闭门谢客，生怕惹祸上身。
而在湖州沈清容墓前，一名白衣女子悄然伫立。她摘下一朵野菊，轻轻放在碑前。
“老师……”她低声呢喃，“学生终于明白了您为何选择她。因为只有经历过挣扎的人，才懂得自由的可贵；只有尝过孤独的君王，才会真正敬畏民心。”
她是沈清容生前亲授的学生林疏月，如今已是议政阁中最年轻的女官，主管民政修订。
她转身离去时，风吹起她的衣袂，宛如一只展翅的白鹤。
京城之中，温清婉正在主持一场特殊的阁议。议题是：是否允许女子参加科举。
反对声浪汹涌??“妇人干政，有违祖制！”“牝鸡司晨，国之不祥！”
可支持者亦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寒门士子，他们深知，若连性别都能成为门槛，那么 to摸rrow 被排除在外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最终，温清婉一锤定音：“沈清容能辅佐两代君王，执掌朝纲十余年，难道还证明不了女子之才？从明年起，科举增设‘女科’，凡年满十六、通晓经义者皆可报考。录用后编入文馆，参与地方治理。”
诏书下达当日，万民称颂。无数闺中女子焚香祭天，泣不成声。
赫连瑾站在宫墙高处，望着城中灯火点点，如同星河落地。
裴渊走来，站于他身旁：“你觉得，这条路能走多远？”
“我不知道。”赫连瑾轻声道，“但我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公义发声，为苍生请命，这束光就不会熄灭。”
风起云涌，江山如画。
属于他们的时代，确确实实，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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