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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文是非怔了下,回眸。
而下一息,他瞳孔骤缩,妖火汹涌而出——
却晚了。
金莲所化长簪没入圣女心口,血色漫染。
小道士望着他笑。
“你带我的尸身回去吧。”
(四)
那一日,天机阁的妖火仿佛要吞噬天地。
后来,漫天的妖火里,响起一声极轻的蝉鸣。
那枚透明的至寒天蝉在燃着妖火的掌心慢慢复苏,醒了过来,然后它随着凄厉如撕裂心腑的啸声,遁入显出荒古妖族虚影的青年掌心中。
妖火被冰寒慢慢侵蚀、噬尽。
最后只余一丝,没入冰似的天蝉透明的躯体之中。
像一丝血色的透明琥珀。
天机殿前,雪白如玉的石阶上不知何时铺展开一地的血。噬人的曼陀罗摇曳在青年身周,从他血红衣袍下淌出来的血色,犹如幽冥无际的血河。
文是非捏着那只夺尽了他本命妖火的天蝉,渐渐散去血色的眸中透着一种奇异的安静。
他寻它寻了万年。
只为将这个三界之中他本命妖火唯一的天克之物给毁了。到那时候,三界之中,造化也再奈何他不得。
可到头来,他寻到它,却原是来寻一场死的。
妖皇想着觉得可笑,便低头笑了。
笑着笑着,他便开始咳出大口的血。
血将倒在他怀里的雪晚的衣裙染得透红。她苍白而安静的神色,也被一两点血弄脏了。
文是非皱着眉咽下涌上来的血,他微颤着指节,将凝着一丝血色似的冰蝉放在她唇瓣上。
下一息,天蝉化了。
犹如清澈的甘醴没入她唇齿。
雪晚的面色慢慢泛回一点点淡红。
文是非无谓地合上眼。
血眸中非血,而是妖火,妖火散尽那一刻,他眼前便已经只有大片残败的血色了。
但即便意识弥留之刻,他仍能知道,身后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老者慢慢起身,惊骇不解地握着长剑,死死盯着他。
“怎么,你祖宗没与你说过,天蝉吞尽妖火之后会有什么功效么。”妖皇勾着嘲讽的笑,向后倒下,他毫无顾忌,也不在意形象地躺在血泊里。
他睁大了眸子,没有焦点地望着那片残败里渐渐灰飞烟灭的血色。
很久后,血泊中,一只庞大的雪狼慢慢化形,消弭。
——
妖皇殿从此空荡。
十日后,金莲令通传天下:无疆妖域第一妖皇文是非,伏诛于天机阁峰顶,圣女雪晚继位,成为新任天机阁阁主。
消息传遍天门之下,普天同庆。
唯有天机阁峰顶的落雪殿,那日,下起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七)
……
二十年后。
雪晚身影孑然孤独地坐在落雪殿的梅花树下。
她叹了声气。
“哗啦啦。”
头顶梅花又谢了一支。
殿后传来雪露无奈的话声:“阁主,您就别叹气了,落雪殿的梅花树都快让您叹秃了!”
雪晚将一本厚重的卷宗砸到旁边如山的书卷里。
她懒撑着下颌:“你来做这类死人不偿命的破阁主,我就不叹气了。”
“嘿嘿,”雪露从殿柱后探头,脸上黑乎乎地蹭着灰,“我做阁主,谁给您烤鹅啊?”
雪晚想了想,点头:“有道理。”
“那我继续去给您看着火候…………啊!”
惊声的尖叫差点吓掉了雪晚手里的卷宗。
她按着心口:“又怎么了。”
“阁主!!能不能管好你殿内那条狗!它总抢烧鹅——还没熟呢!!”
“?”
雪晚听见了什么动静,回眸。
只见梅花树下,不知何时蹲了只体型硕大的雪白的“狗”。
唯有咬着烧鹅柄的森戾的尖牙,能略微暴露一点它的本体。
雪晚伸手过去,从摇着尾巴的雪狼那里笑着拿走了烧鹅,她放在鼻尖前嗅了嗅:“确实没熟。”
“呜?”
雪狼不满地皱着眉,到她掌心旁就要蹭。
“别,再蹭上油,脏死了……”雪晚下意识地向后躲它。
“?”
下一刻,雪狼嗷呜一声,将雪晚扑入了堆成山的卷宗中。硕大的狼头故意捉弄地在女子怀里拱个不停。
“没嫌你脏——别、别闹了——我错了——”
被雪狼柔软长毛弄得浑身都痒,倒在书堆里的雪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声都快飘进峰顶的云海里。
而一人一雪狼的头顶,微风摇曳,梅花细碎的花瓣跟着簌簌落下。
像一场盛大而温暖的雪。
山外还是青山,人间又一年好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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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全文完。】!
番外三:温雪
(一)
在天机阁一卦通天下后,封山闭阁的那十六年间,雪晚偷偷溜下山的次数其实不计其数。
天机阁的继任阁主,也就是雪晚的师叔雪希音,对于这位不省心的圣女师侄一贯是头疼得很。奈何对方鬼灵精怪,还最擅长阳奉阴违,逃出山门的法子也总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时日一久,雪希音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某位圣女又偷溜下了山,还能落个山头清静。
几年练就下来,雪晚在逃跑偷溜一事上颇有心得。
然而她忘了凡界还有句俗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回都不是湿鞋了。
雪晚支着下巴颏,百无聊赖生无可恋地望着面前壮观巍峨但用色妖异的妖皇殿。此刻她只深深觉着这“河”太宽,一时疏忽,栽了个跟头,没想到就直接栽得她够呛死在这河里面了。
这河还是幽冥血河,得算客死异乡。
天机阁圣女被妖皇掳回幽冥妖皇殿,这消息要是传回天机阁,可不得把雪老头气个半死?
而今她也不在山门,万一再被人趁虚而入……
隔壁天衍宗刚被玄门灭了不久,天机阁再步了后尘……
完了。
雪晚更绝望地叹了口气。
她要成天机阁的千古罪人了。
在雪晚叹完她在妖皇殿的第三百六十一口气时,她忽地支了支眼皮,虽身体没动,但情绪已然绷了起来——
就在方才那一息,她所居这座殿中,温度骤然提了一点。
要是她没猜错,一定是……
“你倒是警觉。”
下一刻,火红衣袍的妖皇勾着含笑而妖邪的血眸,就在她眼前凭空浮现。
雪晚立刻把眼帘耷回去。
她声腔也没精打采,懒洋洋地拖着:“妖皇陛下误会了,我这点微末道行,哪能察觉您老人家的行踪?刚刚就是盯累了,缓缓眼。”
“哦?”
文是非笑着踏上金玉石阶,一步一步近她眼前。
到卧榻前停下后,他垂低了眸觑着她,似漫不经心地发问:“我这妖皇殿,你也住了些日子了,比你们天机阁峰顶如何?”
雪晚一言难尽地扫过这片金光闪闪十分伤眼的大殿,转回来,挤出个漂亮灿烂的笑脸:“我们天机阁凡俗之地,怎么配和您老人家的妖皇殿相比?”
“嗤。”
文是非低声笑了,还越笑越厉害,好像被她哄得十分开心。
雪晚歇了神色,撑着下颌懒扭开脸。
没等完全撇开视线,她就觉着下颌一紧,却是被人托着脸转正回去。
正对上妖皇那双十分邪异的血眸。
眸里分不出是笑还是什么的情绪激涌,像是血海掀澜,近处看颇有些触目惊心。
“我真是奇怪,到底是什么能将你这样一个人,传成冰清玉洁、只饮霜露只食仙果的圣女?”
雪晚忍住拍开他爪子的冲动,很努力地抿了抿嘴巴,神色无辜:“这世上传言多谬误,还让您老人家费心,我实在是于心难安。为免污了您老人家贵眼,不如就将我放了,也免得——”
“你来第一日我就说了,”文是非勾着笑,眼神却冷地直回身,“这妖皇殿,进得出不得,你不用浪费心思。”
“……”
雪晚扶额,道士帽都往下跌了跌。
妖皇略微皱眉:“你打算什么时候将你这副妆容换回去?”
雪晚慢吞吞摆正了她的道士帽,只当没听见这句:“妖皇陛下,我看您也不是心狠手辣会对客人严刑拷打的——所以不妨直说,就当是给我们两边行个方便——你究竟想要什么?”
妖皇嗤笑了声,微微俯身近她。
雪晚撑住了没往回仰。
“我想要什么,圣女都能许给我么?”
“当然,”雪晚眼都没眨,单纯无辜,“天上的星星我都愿意为妖皇陛下摘下来。”
“……”
妖皇眸中血色更深,像是起了什么如浓雾般的情绪,笑又非笑,且他只盯着她,莫名叫雪晚背后毛毛的。
圣女赔了个无辜的笑:“妖皇陛下?”
文是非也未起身,仍是撑在她腿侧的榻上:“听说天机阁有两个圣物,一是阁主所有的至寒天蝉,另一个是金莲……”
“?”
随着文是非的目光扫上来,雪晚立刻抬手捂住道士帽下的额心,金莲在那里微微熠烁。
她警觉地往回缩了缩:“嗯,陛下,还给别人的东西,就不好再要了吧?”
妖皇似笑非笑地冷睨着她,并未接话。
雪晚眨了眨眼,良善乖巧地笑着放下手来:“陛下,不是我不想给你金莲,是如果给了你,就算回得去天机阁,我也得被雪老头打死的。”
“雪希音可是你师叔,他怎么会呢。”
“那你就是不知道那个老头有多狠了,”雪晚严肃,不退反近,朝妖皇耳旁凑了凑,“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先放我回去,等我到阁内做个假的,骗过师叔,然后再约个时间,我把真的给你——”
圣女气息像沁着雪意的凉,却又灼得文是非耳心滚烫。
他眼眸微深,侧了侧脸:“约个时间,好让你提前设陷,一网打尽?”
“?”
雪晚睁圆了眼睛,神色十分委屈:“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我对陛下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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