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碗药糊喂完，洛红衣随手把骨碗丢给苏糖，掏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擦了擦手，挑眉看着谢昭：“感觉如何？死不了了吧？”

    谢昭靠在苏糖临时叠起来的兽皮垫上，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

    身体的每一寸都像被拆开又勉强拼凑起来，沉重、剧痛、虚弱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

    神魂深处更是如同被无数钝刀反复刮擦，残留着燃命符血反噬的灼痛和撕裂感。

    他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终于挤出一点微弱嘶哑的声音：“…像…像被…被一万头…铁牛…踩过…” 声音破碎得厉害，断断续续。

    铁牛挠了挠头，嘿嘿傻笑：“俺…俺没踩你…”

    洛红衣嗤笑一声：“能感觉到疼，说明还没傻透。”

    谢昭没理会洛红衣的嘲讽，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再次看向楚临渊的方向。

    那个背影，在弥漫的煞气中，显得那麽冷硬，那麽遥远。

    他扯动嘴角，似乎想努力做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调侃意味的笑容，却只牵动了干裂的唇角和脸上的肌肉，带来一阵剧痛。

    他吸了口气，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对着那个沉默的背影，嘶哑地、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师…师兄…”

    “我…我这样…”

    “像不像…传说中的…病…病美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平台一片死寂。

    苏糖呆呆地看着谢昭。

    铁牛脸上的憨笑僵住了。

    洛红衣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平台边缘，楚临渊盘坐如冰雕的背影，猛地一震！

    他那按在膝盖上、紧握到指节发白的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骤然松开！紧接着，又猛地再次攥紧！骨节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依旧没有回头。但那挺直如枪的脊背，此刻却绷紧到微微颤抖！

    周身沉凝的煞气猛地紊乱了一瞬，如同平静的冰面被投入巨石，掀起剧烈的波澜！膝前的弑仙枪感应到主人剧烈的心绪波动，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嗡鸣！

    “噗…咳咳咳！” 谢昭问完那句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咳嗽起来，淡金色的血沫再次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苏糖慌忙递过来的干净布巾。

    “谢昭！” 洛红衣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指尖再次萦绕起微弱的碧绿毒雾，按向他的胸口，强行压制那剧烈的咳喘和翻腾的气血。

    楚临渊在谢昭咳血的瞬间，紧握的手骤然松开！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冰冷的罡风！他终于转过身！

    冰冷的眼眸深处，那万载不化的寒冰之下，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恐慌，以及某种被强行撕开、赤裸裸的剧痛！

    他死死盯着谢昭咳血的样子，盯着他那惨白脸上强行挤出的、比哭还难看的“病美人”笑容，一股冰冷刺骨的煞气不受控制地席卷而出，瞬间让平台温度骤降！

    他想说什麽？想做什麽？是暴怒于他的不知死活？还是恐慌于他随时会熄灭的生机？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狠狠砸在冰冷的龙骨平台上：

    “好好休息！”

    吼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过身，再次盘膝坐下！双手死死按在躁动的弑仙枪上，强行压制那因心绪剧烈波动而再次翻腾的枪意！背影僵硬得如同随时会崩裂的岩石。

    谢昭在洛红衣的压制下，咳喘渐渐平息。他看着楚临渊那剧烈起伏、最终又归于冰冷僵硬的背影，看着他那几乎要捏碎弑仙枪的双手，黯淡的桃花眼底，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杂着痛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心笑意。

    他闭上眼，极其微弱地、顺从地应了一声：

    平台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谢昭微弱艰难的呼吸声，铁牛更加小心翼翼的磨铁声（他不敢再弄出火星了），以及…楚临渊那沉重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他手中弑仙枪不甘的低沉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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