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又恐怕这金箍被他捎断了,于是口中便又念起来,悟空依旧生痛,痛得竖蜻蜓,翻筋斗,耳红面赤,眼胀身麻。那师父见他这等光景,又有些不忍不舍,便住了口,他的头又不痛了。行者见状,道“我这头,原来是师父咒我的。”
三藏故意问道“我念得是紧箍经,何曾咒你”行者道“你再念念看。”三藏闻言,便真个又念,行者真个又痛,只教“莫念莫念念动我就痛了这是怎么说”三藏道“你今番可听我教诲了”行者道“听教了”
“你再可无礼了”行者道“不敢了”他口里虽然答应,心上却还怀不善,见三藏不念了,就把手上那针儿幌一幌,变作碗来粗细,望着唐僧就欲下手,慌得长老口中又将那咒语念了两三遍,这猴子痛得跌倒在地,丢了铁棒,不能举手,只教“师父我晓得了再莫念再莫念”
三藏问道“你怎么欺心,就敢打我”行者回道“我不曾敢打,我问师父,你这法儿是谁教你的”三藏道“是适间一个老母传授我的。”行者大怒道“不消讲了这个老母,坐定是那个观世音他怎么那等害我等我上南海打他去”
三藏道“此法既是他授与我,他必然先晓得了。你若寻他,他念起来,你却不是死了”行者见三藏说得有理,真个也不敢动身,只得回心转意,跪下哀告三藏道“师父这是他奈何我的法儿,教我随你西去。我也不去惹他,你也莫当常言,只管念诵。我愿保你,再无退悔之意了。”
三藏道“既如此,伏侍我上马去也。”那行者这才死心塌地,抖擞精神,束一束身上的绵布直裰,扣背马匹,收拾好行李,奔西而进。
行者伏侍唐僧西进,师徒二人行经数日之后,此时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去的尽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三藏在马上,遥闻耳旁传来唿喇喇水声聒耳,回头叫悟空道“悟空,是那里水响”
行者回道“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涧里水响。”话不多时,便已是马到涧边,三藏勒缰观看这水,但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师徒两个正然看这水之时,只见那涧当中,巨响一声,钻出一条白龙出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来抢长老。慌得个行者丢了行李,赶忙把师父抱下马来,回头便走。那条龙见赶不上他二人,就把三藏坐下的白马连同鞍辔全都一口吞下肚去,依然伏水潜踪。
行者把师父先是送在那高阜上坐了,确保安全,便回来牵马挑担,却见只剩下一担行李在此,不见了马匹。他将行李担送到师父面前,对他说道“师父,那孽龙也不见踪影,只是惊走我的马了。”三藏问道“徒弟啊,却怎生寻得马着么”行者道“放心,放心,等我去看来。”
只见他打个唿哨,就跳在空中,显出火眼金睛,用手搭一个凉篷,四下里观看,还是不见马的踪迹。于是悟空按落云头报与师傅道“师父,我们的马断乎是那龙吃了,四下里再看不见。”三藏道“徒弟呀,那厮能有多大口,却将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想是惊张溜缰,走在那山凹之中。你再仔细看看。”
行者瘪瘪嘴,说道“你也不知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象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见,何期那匹大马,我就不见”三藏闻言,就道“既是他吃了,我如何前进可怜啊这万水千山,怎生走得”
说着话,便已是泪如雨落。行者见他哭将起来,他那里忍得住心中暴燥,发声喊道“师父莫要这等脓包形么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着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三藏却是扯住悟空衣物,问道“徒弟啊,你那里去寻他只怕他暗地里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那时节人马两亡,怎生是好”
行者闻得三藏这话,心中便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对于这个啥都怕得要死的窝囊师傅,十分厌恶,只见悟空哏哏的吆喝,正难息心中之怒,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孙大圣莫恼,唐御弟休哭。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特来暗中保取经者。”
那长老听闻此言,慌忙对这些神祇礼拜。行者问道“你等是那几个可报名来,我好点卯。”众神说道“我等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行者道“今日先从谁起”众揭谛回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
行者闻言,便吩咐道“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众神遵令。三藏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坐在石崖之上,吩咐行者仔细行事。
行者见他变脸如此快,冷冷一笑,回道“只管宽心。”好猴王,束一束身上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揝着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直赶到涧壑边,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却说那龙吃了三藏的白马之后,正伏在那涧底中间,潜灵养性。忽然只听得上面有人叫骂索马,他按不住心中火发,便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问道“是那个敢在这里海口伤吾”行者见了他,大咤一声“休走还我马来”
说完,轮着棍,劈头就打。那条龙见他打来,便也张牙舞爪来抓。只见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但见那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服幌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那个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
他两个都因为有难遭磨折,如今正要成功各显能。彼此来来往往,战罢多时,盘旋良久,那条龙虽是神兽,却也不是悟空这等异种的对手,只杀得力软筋麻,不能抵敌,便打一个转身,又撺于水内,深潜在涧底,再也不出头来,被猴王骂詈不绝,他也只推耳聋。
行者见状,也没及奈何,只得回来见三藏,说道“师父,这个怪被老孙骂将出来,他与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只躲在水中间,再不出来了。”三藏问道“不知端的可是他吃了我马”行者道“你看你说的话不是他吃了,他还肯出来招声,与老孙犯对”
三藏闻言,却是问道“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如何便不能降他”原来那猴子却是吃不得人急他,见三藏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发起神威,说道“不要说不要说等我与他再见个上下”
这猴王便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来,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那孽龙在深涧中,坐卧不宁,心中思想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
他越思越恼,受不得屈气,只得咬着牙,跳将出去,对悟空骂道“你是那里来的泼魔,这等欺我”行者喝道“你莫管我那里不那里,你只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那龙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
行者见他还嘴硬,便怒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于是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继续苦斗。他两个斗了不过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大圣神力,只得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一旁的草丛中去了。
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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