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对视片刻，一个扶额，一个捂脸。今天这出《林冲夜奔》算是提前开锣了。

    前院忽然一阵骚乱，打杂的说来了两个日本兵。江顾文立时酒醒了不少，她不愿出面应付日本人，也料定了兵痞子的那一套，叫唐小强拿点儿钱把他们打发走，“就说我不在，下次再请两位军爷喝酒。”

    庆余堂为了营造出一种空旷的状态，所有人一致噤声，瓜子不嗑了，茶也不吸溜着喝了，只有林晚堂不成调地乱哼歌。

    江顾文本就心烦意乱，被这麽一闹更是收不住脾气，她一拍桌子威胁道：“你再不闭嘴，信不信我让你直接投胎成鸟？”

    “別生气嘛。”林晚堂笑着问她，“会说日语吗？”

    江顾文一噎，“难不成你会？”

    “土豆哪裏去挖？土豆郊区去挖，一挖一麻袋？嗨，一挖一麻袋！”

    林晚堂这一段下来跟说单口相声似的，把江顾文弄得哭笑不得，苏玉良倒是挺乐呵，还夸林晚堂“灵喔”。

    “喂！”正说笑时，却听唐小强喊道，“太君！有话好说，动手可就不体面了！”

    江顾文眉头一拧，与林晚堂交换了个眼神就要出去理论。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向来是阴盛阳衰，安清帮长大的江顾文可比林晚堂这种书生有勇有谋，但凡江老爷子不在，遇到大事小情，全靠大小姐顶门立户拿主意。

    可是这一回，林晚堂却把江顾文拽了回来，他读过史书，深知鬼子的手段，绝不敢让姑娘家落在他们手裏。

    “我去吧。”林晚堂吐口气，壮着胆子往外走。

    苏玉良悠哉问道：“用不用我出手？”

    “不用，五爷的人情我得先留着，可不能浪费了。”林晚堂笑笑，掀帘而去。

    唐小强拦不住了，两个日本兵已然冲了进来，好在没有配枪，应该是文职部的。见到林晚堂，对方先行了一个军礼，狭长的眯眯眼就朝江顾文的腰处瞟。

    林晚堂头皮发麻，当即站在江顾文的身前，牢牢盯住日本兵的一举一动，心想如果他们胆敢犯浑，反正庆余堂人多，先打了再说！

    其实日本兵并非是起了歹意，江顾文一袭雪纺长裙，外罩丝绒披风，穿着高跟鞋竟比他们还高出些许，颇为挫败。

    日本兵递过一张文书，林晚堂看都不看，转手就传给了往江顾文。

    江顾文接过来快速扫了一遍，然后在林晚堂的耳畔讲，这是支持大东亚共荣的借口。

    林晚堂还没理清头绪，便听江顾文低声说：“拿着鸡毛当令箭，叫他们滚蛋！”

    林晚堂点点头，对日本兵说：“二位请回吧。”

    日本兵从衣袋裏掏出一杆笔，不依不饶地要求林晚堂在勒令书上签字，分明是逼人白纸黑字的当顺民，林晚堂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说：“我不识字。”

    日本兵却掏出一方印泥，让林晚堂按指印，林晚堂置若未闻，把头一偏。他那样子，在不知底细的人看来，很斯文，甚至有些软弱，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日本兵见人下菜碟，竟去捉林晚堂的手，训狗似的吆喝了几声，强迫他摁下指印。

    林晚堂登时有了脾气，反手就扇了一巴掌，把日本兵的眼镜都打飞了。另一人见状大斥一声，抓起钢笔就刺了过来，林晚堂非但不躲，且迎面直上，头碰头把那厮撞倒在地，不过他自己也疼得够呛。

    事态发展到这般田地，秋红撸起袖子嚷着：“敢动二爷的人，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有的嫖客一听见“二爷”两字，根本不用招呼，一股脑儿地冲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打得日本兵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

    老鸨闻声赶来，见自家地盘居然在群殴日本人，差点吓得肝胆俱裂，忙指挥杂役把他们分开，对着日本兵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日本兵完全被打傻了，此刻看到主事儿的出来才勉强回神，想起自己的身份，声称要逮捕这裏所有人。

    “哎呦，阿拉这是小本生意，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姑娘们的份上，高抬贵手好伐……”老鸨欠身谈价钱，只求破财消灾。

    其实日本兵也在暗自思量，毕竟闹太大了哪边都不落好，不如严罚罪魁祸首，以此杀一儆百。

    至于罪魁祸首，林晚堂自然当之无愧，他被两个日本兵一左一右地架回了宪兵队。

    “小耗子，你撑住了！”喝酒果然误事，江顾文感觉头重脚轻，她在唐小强的搀扶下跑向巡捕房，“我去找我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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