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偌大的剧场,最后一排的观众看不清演员长什么模样都无所谓,如果听不见台词,那可是真要骂娘的。
所以研读剧本,找气口、调整情绪,就是排戏的第一步。
这个过程中,每一个演员都会根据自身特色和人物特点调整台词的细节,所以也是编剧工作最繁杂的时候。
《法源寺》的剧本长度是两个半小时,剧本研读足足开了一整天,也才顺下来两遍。
由于排戏的周期仅仅三个月,所以到了下班时间谁也没走,所有人都去食堂吃了饭,重新落座,继续赶进度。
如此一遍遍推敲,足足读完了三遍,林钊华眼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这才宣布今天到此为止。
从白天到晚上,钟山手里的笔就没停过,此时才堪堪算是调整完了第一稿。
收起钢笔,他捏了捏已经压得泛白的指节,然后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怎么感觉上辈子的腱鞘炎又追过来了?
考虑着要不要提前养生,钟山随手整理好稿子放进包里,转过身来,就看到排练室门口有个人满面春风地看着自己。
正是谭宗尧。
“钟编剧,回家吗?”
钟山点点头,心想这个点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真当1979年的燕京有什么夜生活啊。
“听说您住甘家口,正好我顺路,捎你一段?”
“行啊!”
钟山自然一口答应,顺便瞥了旁边经过的林钊华一眼。
言外之意是:你看看人家这态度!哪个像你,还让我蹬!
林钊华白了他一眼,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远了。
深夜的燕京街头人烟稀少,此时的长安街上,汽车如同黑夜里的一个个影子穿梭而过。
这年头汽车灯泡耐久很差,所以在有路灯的街道,司机往往关着大灯。
夜晚虽然略有些寒凉,不过对于“猛蹬125”的驾驶员谭宗尧来说,正是给核心动力机构散热的好时间。
谭宗尧猛蹬一阵,到了平路上终于松缓下来,就这么慢悠悠的蹬着,偏过头轻声跟钟山聊天。
要不说话剧演员吐字清楚呢,就这么个架势,谭宗尧的一字一句愣是清晰地送到了钟山耳朵里。
“钟编剧,说实在话,我要感谢你啊!”
谭宗尧认认真真道了句感谢,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你也许不知道,我这人打小就有话剧情节。小时候我家住得离人艺不远,那时候就特羡慕人艺的舞台,那时候穷哇,一个学生也没钱,反正一年到头抠抠搜搜攒点毛票,全贡献给人艺了。”
“就这还不算晚,那时候我还经常跟着角儿跑到史家胡同,在人艺宿舍门口一蹲半天,就为了看见心里的偶像……”
钟山心想,原来这个年代也有“私生饭”啊!
这话他自然不能说出口,谭宗尧见钟山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看了十几年的话剧啊!后来又进了剧院,算是实现梦想了。只是进来之后,我才发现,当演员不容易啊!”
他一边蹬着车子,一边在风中絮絮地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确实就像林钊华说的那样,一直得不到什么像样的机会。
虽说剧团里面不分大小,可是体验过话剧演出的人、对艺术有渴望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想走到舞台中间呢?
谭宗尧寂寂无名多年,不肯放弃努力,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但在人艺这样强手如林的剧团里,得到一个机会有多难?
“院长23岁写《雷雨》,于适之,23岁就演王利发了,钟编剧你也才22岁吧,就能写出《法源寺》这样的剧本,可我呢?”
谭宗尧苦笑一声。
“人的一生,除非天纵奇才,普通人抓住一次机会就是成功;抓住两次机会,前途就不可限量。眼下您这部戏,就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机会。我感谢您!我也一定努力抓好!”
钟山听谭宗尧连番叙述、道谢、夸奖,他既没有谦虚,更没有反过来夸奖。
他只是默默说了一句,“这两天我写点关于谭嗣同的材料吧,到时候送给你看看。”
“那可太好了!”
谭宗尧顿时大喜过望,自行车都蹬得快了不少。
这一句话,比千百句不重样的夸赞更能让一个追求上进的演员兴奋。
带着钟山一路骑到甘家口,自行车停在筒子楼下,谭宗尧目送钟山上楼,挥挥手,才转身蹬车回家——他家其实离剧场很近。
深夜的筒子楼里几无灯光,钟山只能借着楼梯间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所幸之前的加班经历,他对于这种黑暗已经非常熟悉。
爬到三楼,他轻轻敲敲屋门,不多时,睡眼惺忪的钟友为打开了门。
“回来啦?”
钟友为打着哈欠指指小茶几上盖着的碗碟,“吃饭没有?给你留了菜。”
钟山摆摆手,“在单位吃了。”
正要转身进里屋,坐在床上的王蕴如忽然开口了。
“那个……小山啊,上次你那个相亲的姑娘,找人递过话来了。”<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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