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乐园的囚徒们
翡翠小楼的顶层冥想室,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伊芙盘坐在法阵中央,紫色魔力在她周身缓缓旋转,如同迟疑的潮汐。
她已经在这个姿势保持了三个小时。
“还是不行……”
她睁开眼睛,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
“我能理解‘荒诞’,能接受‘虚无’,甚至能在沙盘中经历那些考验……”
“可当我真正试图与《荒谬诡谈》的核心共鸣时……”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总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墙。”
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进来吧,导师。”
伊芙苦笑:“我知道您一直在外面。”
罗恩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两杯热茶。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伊芙,自己在法阵边缘坐下:
“三个小时了,你的精神力消耗很大。”
“可是我不能放弃……”
伊芙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晋升仪式就在明天。
如果我连与冥想法的核心共鸣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成功晋升”
罗恩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月亮正被乌云缓缓遮蔽。
良久,他才开口:
“告诉我,当你在沙盘中经历那些考验时,最后是什么让你顿悟的”
“是……”
伊芙回忆着那段经历:
“是当我接受了‘没有终极答案’这个事实。
明知虚无,却依然选择赋予自己的存在以意义……”
“很好。”
罗恩点头:
“那么现在,我问你另一个问题。”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着伊芙:
“当你试图与《荒谬诡谈》共鸣时,你在想什么”
伊芙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因为答案,就在那道“墙”的另一边。
“你在想……”
罗恩替她说出来:
“如果我真的接受了世界的无意义,那我还能在乎导师吗
还能在乎母亲和尤特尔爷爷,以及其他重要的人吗”
“如果我成为了像先祖那样的存在,能够嘲笑一切,那我是否也会嘲笑那些我珍视的人”
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精准地刺中伊芙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
“我……我确实……”
“这就是那堵墙的真相。”
罗恩的声音变得温和:
“你害怕,害怕在理解荒诞的过程中,失去爱的能力。”
“可是……”
伊芙的眼眶开始泛红:
“荒诞之王的核心理念,难道不正是要嘲笑一切,包括情感本身吗”
“祂能够无所谓地看待万物,能够把最悲惨的事情当作笑话……”
“如果我做不到这一点,是否就意味着,我根本不配修习《荒谬诡谈》”
“错了。”
罗恩摇头,语气却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对荒诞之王的理解,太肤浅了。”
这句话,让伊芙猛地抬起头。
“祂嘲笑一切,却从未嘲笑过‘选择本身’。”
罗恩站起身,走到窗边:
“祂认为世界无意义,可正因如此,每一个主动赋予意义的行为,才显得格外珍贵。”
“你以为祂冷酷无情实则相反,祂是最尊重个体意志的存在。”
“因为在一个本就荒谬的世界里,坚持自己的选择。
哪怕这个选择看起来愚蠢、徒劳、注定失败……这本身,就是对荒诞最大的反抗。”
月光重新洒落,照亮了青年的侧脸:
罗恩转过身:“你知道荒诞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区别吗”
伊芙摇摇头。
“虚无主义说:世界没有意义,所以一切都是徒劳,什么都不值得做。”
罗恩的声音变得深沉:
“荒诞主义却说:世界没有固有的意义,所以我选择创造意义,哪怕这个意义终将消散。”
“你爱母亲,爱尤特尔教授,爱所有重要的人。
在宇宙的尺度下,这些情感没有任何‘客观价值’。”
“可正是你选择去爱,选择去在乎,选择在虚无中建立连接……
这种行为的勇气,才是荒诞主义的真谛。”
他走回伊芙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荒诞之王从不要求你放弃爱。
相反,祂要你带着清醒去爱,带着‘明知这一切终将消散’的清醒,依然选择全力以赴。”
“这才是最荒诞的,也是最勇敢的。”
伊芙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可这一次,泪水中已经没有迷茫,只有释然。
那堵墙,轰然倒塌。
她终于明白了。
荒诞之王嘲笑的,绝非情感本身。
祂嘲笑的,是那些自以为找到了“终极意义”的人。
是那些以为自己掌握了“绝对真理”的人。
是那些用“必然性”来束缚他人自由意志的人。
可祂从未嘲笑过:
那些明知虚无,却依然选择创造意义的人。
那些明知失败,却依然选择尝试的人。
那些明知荒诞,却依然选择认真生活的人。
“我明白了……”
伊芙擦去眼泪:
“我可以成为一个荒诞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个温柔的治愈者。”
“我可以看清世界的虚无,同时依然选择给予他人温暖。”
“我可以嘲笑那些虚伪的‘意义’,却依然认真对待自己选择的‘意义’。”
“这两者,绝非矛盾。”
“恰是荒诞的两个侧面。”
罗恩欣慰地点头:
“很好,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荒诞之道’。”
“明天的晋升仪式,我会全程协助你。”
“睡一觉吧,养足精神,准备迎接真正的考验。”
伊芙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走到罗恩面前,认真地行了一个巫师礼:
“谢谢您,导师。”
“不是作为老师教会了我知识。”
“更因您作为‘人’,让我明白了如何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中保持自己。”
罗恩笑了笑:
“去休息吧。明天,你会看到一个连我都只在典籍中读到过的地方。”
“那是荒诞之王执政以来,从未向外人开放的秘密之所……”
“‘乐园’监狱。”
………………
翌日清晨。
晋升仪式的准备工作,在翡翠小楼的地下密室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罗恩站在法阵边缘,手中握着一枚散发紫光的水晶。
那是他提前准备的“锚定坐标”。
用来在晋升过程中,强制引导伊芙的意识链接到特定的位置。
通常情况下,晋升者与冥想法观想对象的链接,是随机的,尤其是对于荒诞之王这种对象来说。
你可能链接到荒诞之王的“嘲笑”侧面;
也可能链接到“解构”侧面;
甚至可能链接到某个更加抽象的概念。
这种随机性,既是机遇,也是风险。
好的链接点,能让晋升者事半功倍;
糟糕的链接点,可能让晋升者陷入永久的精神迷失。
可现在,罗恩要打破这种随机性。
“伊芙。”他看向已经换上仪式长袍的少女:
“待会儿当你的意识开始漂移时,不要抗拒我的引导。”
“我会帮你锚定一个特殊的链接点。”
“那是荒诞之王作为‘执政巫王’的本职工作——‘乐园’监狱的镇守者。”
伊芙点头,神色郑重:“我相信导师。”
罗恩深吸一口气,激活了手中水晶。
紫色光芒充满整个密室,将法阵的纹路一一点亮。
伊芙盘坐在法阵中央,开始吟唱咒文。
随着咒文的推进,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
灵魂,正在逐渐脱离肉体的束缚。
“就是现在!”
罗恩抓住时机,将手中的水晶猛地掷入法阵中央。
水晶在空中炸裂,化作无数紫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环绕在伊芙周围。
这些光点,是罗恩提前编码好的“坐标信息”。
它们会在灵魂最脆弱、最容易被引导的时刻,强制锁定链接的方向。
伊芙的意识,开始沿着这些光点指引的道路,向着某个遥远的维度坠落……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伊芙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大深渊的最深处,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唯一能够感知到的,只有那些紫色光点,如同路标般在前方闪烁。
她顺着光点的指引,继续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前方,终于出现了光。
那是一扇巨大的门。
门扉由纯白的大理石构成,表面雕刻着精美绝伦的浮雕:
鸟儿在云端歌唱,朵在草地盛开,孩童在阳光下嬉戏……
所有的图案,都在诉说着“美好”、“和平”、“永恒的幸福”。
门的正上方,用体字刻着一个词:
【paradeisos(乐园)】
伊芙愣住了。
这扇门,看起来如此纯洁、如此神圣。
完全不像是什么“监狱”的入口。
反倒更像是某个童话中,通往理想国度的大门。
可就在她迟疑的时候……
门,自己开了。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征兆。
门扉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打开,露出了背后的景象。
那一刻,伊芙的呼吸停滞了。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独立的牢房。
每个牢房的门,都由透明的水晶构成,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可诡异的是,每个牢房内部的装饰,都截然不同。
有的是华丽的宫殿,金碧辉煌;
有的是温馨的小屋,壁炉温暖;
有的是广阔的草原,阳光明媚;
有的甚至是浩瀚的星空,群星闪烁……
每一间,都像是精心为某个人量身定制的“梦境”。
可与此同时,伊芙能够感受到,那些“囚徒”,正在各自的梦境中,经历着难以名状的痛苦。
“欢迎来到‘乐园’,我的孩子。”
一个声音,在走廊深处响起。
那声音带着戏谑,带着悲悯,也带着某种深沉的疲惫。
伊芙顺着声音望去。
走廊的尽头,一个身影正坐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
祂穿着一半是华丽礼服、一半是破烂布衫的奇怪服装。
脸上涂着一半笑容、一半哭泣的油彩。
荒诞之王,圣赫克托耳。
“先祖……”
伊芙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被对方挥手制止。
“在这里,我只有一个身份。”
赫克托耳站起身,铃铛叮当作响:“‘乐园’的看守。”
“这个从第二纪元开始,每一任执政巫王都必须承担的职责。”
“看管这些,曾经辉煌、如今疯癫的囚徒们。”
祂的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的牢房,眼中罕见流露出忧郁的情绪:
“你知道吗这里关押的,都是黯日级和以上的巫师。”
“有不少大巫师,以及顶尖大巫师,甚至……”
祂叹了一口气:
“有一位,曾经距离‘巫王’只有半步之遥。”
伊芙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黯日级和以上的巫师,在外界已然是绝对的上位者。
可在这里,他们全都沦为了囚徒。
赫克托耳的声音变得低沉: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在冥想中链接了域外的可怕存在,灵魂被不可名状之物侵蚀;
有的,则是在深渊第九层以下探索时,暴露在混沌辐射中太久,理智逐渐崩解;
还有的,是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使用了禁忌的技术,代价就是自我的消散……”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都一样。”
“他们疯了。”
伊芙感到喉咙发紧:“疯了……这就是他们的罪”
“‘罪’”赫克托耳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孩子,你还是太天真了。”
祂转过身,那双疲惫的眼睛直视着伊芙:
“这里有三分之一的囚徒,确实是因为精神污染而疯癫,无法治愈,危害太大,只能封印。”
“但另外三分之二……”
祂的声音,变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他们的‘罪’,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质疑了不该质疑的真理,或者阻碍了不该阻碍的‘大局’。”
伊芙瞪大了眼睛:“您是说……”
“我是说,有些人被关在这里,不是因为他们疯了。”
赫克托耳的声音冷得像冰:“而是因为有人需要让他们看起来疯了。”
“在这个世界上,把一个清醒的人变成疯子,远比治愈一个疯子要容易得多。”
“尤其是当下令的人,站在权力的最顶端时。”
祂走向走廊深处,示意伊芙跟上:
“你知道,为什么四位魔神从不治愈这些囚徒吗
为什么他们明明拥有足以重塑宇宙的力量,却让这些曾经的天才在这里腐朽”
“因为……”伊芙试探性地说:
“治愈他们,就意味着承认当初的自己是错的”
“聪明。”赫克托耳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你看,连你这个刚晋升的小丫头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那些活了无数纪元的‘神’会不明白”
“可他们选择了沉默。”
“因为承认错误的代价,远比维持一个谎言要大得多。”
走廊两侧的牢房在他们身边延伸。
每一间都是一个破碎的故事,一段被掩埋的历史。
“而你的考验……”赫克托耳停在第一间牢房前:
“就是走进这些‘梦境’,尝试与他们对话。”
“我不要求你治愈他们——那几乎不可能。”
“我只要求你,在不被他们的疯狂或绝望同化的前提下,理解他们的处境。”
“然后……”
祂的声音变得极其疲惫:
“用你自己的方式,给予他们哪怕只是片刻的,真实的慰藉。”
“哪怕这种慰藉,最终也会变成谎言的一部分。”
水晶门缓缓打开。
伊芙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扇敞开的门。在跨过门槛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赫克托耳依然站在走廊中,那双疲惫的眼睛注视着她。
在祂身后,罗恩的身影若隐若现,那是导师投射过来的一缕意识,在暗中守护。
“明知虚无,却依然起舞。”
伊芙在心中默念,踏入了第一个囚徒的梦境。
牢房内部,是一座规模惊人的图书馆。
书架层层叠叠,向上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向四周蔓延到无法估量的远处。
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各种形态的“书籍”:
羊皮卷、金属铭文、水晶记录、甚至一些用未知材料制成的奇异物品。
一个身影坐在图书馆中央的阅读桌前。
那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性。
穿着朴素的学者长袍,戴着圆框眼镜,正专注地翻阅手中的书籍。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哦,又有访客了。欢迎,年轻的女士。”
他的语气礼貌而理性,眼神清澈,完全看不出任何“疯癫”的迹象。
“我是诺曼达文波特,这座知识殿堂的管理员。”
他合上书,摘下眼镜擦拭:
“很高兴有人愿意来这里。
上一位访客……嗯,已经是两百三十七年前了吧。”
伊芙小心翼翼地走近:“诺曼先生,您……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诺曼重新戴上眼镜,自嘲着说道:
“我在我的图书馆里——准确地说,是在‘乐园’监狱第十七号牢房,被伪装成图书馆的虚假梦境中。”
这个答案,让伊芙愣住了。
“您……您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诺曼轻笑一声:“定义一下‘假’这个词吧,年轻人。”
他站起身,伸手拂过最近的一排书架:
“这些书确实不是真实物质构成的,它们是由我的精神力和这个牢房的维持系统共同编织的幻象。”
“可是……”他转过身:
“当我翻开它们,我能读到内容。
当我研究它们,我能获得知识,它们在我的认知中运作得完美无缺。”
“那么请告诉我,对于被永久囚禁在这里的我来说,它们和‘真实’的书,有什么区别”
伊芙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诺曼走回阅读桌,动作优雅地坐下:
“让我猜猜,你是来‘治愈’我的
一个被刻意安排过来的善良小姑娘,想要用温暖的话语,让这个可怜的疯子找回理智”
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刺,但没有恶意,更像是无奈的自嘲。
“我……”伊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诺曼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我没有疯。从来没有。”
“可是……”伊芙看向周围:“外面的人都说,您是因为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诺曼打断她,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
“那是个很方便的借口,不是吗”
他站起身,开始在图书馆中踱步:
“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八百二十三年前,我是中央之地历史研究会的首席学者。
我的专业,是研究各个纪元的权力更迭模式。”
“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停下脚步,看向伊芙:
“你知道吗
我们现在使用的历史记录系统,是在第二纪元末期,由记录之王圣萨尔卡多建立的。
理论上,它应该能够完整、客观地保存一切历史。”
“可是我发现,在某些关键的历史节点上,记录出现了……空白。”
“不是丢失,不是损坏,而是被人为地、精确地删除了。”
伊芙感到背脊发凉:“您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每一次纪元更迭,都伴随着大规模的历史改写。”
诺曼的声音变得低沉:
“那些质疑新秩序的声音,那些记录了‘不和谐’真相的文献,都会在短时间内消失。”
“然后,新的‘标准历史’会被写入所有人的记忆中。”
“而那些拒绝接受新历史的人……”
他苦笑着指了指周围:
“就会被送到这里,被诊断为‘精神污染’,被囚禁在专门为他们设计的‘乐园’中。”
“我质疑了这个系统。
我写了一篇论文,详细列举了我发现的矛盾之处。”
诺曼重新坐下:
“结果,三天后,历史研究会派人来‘检查’我的精神状态。”
“他们说,我在研究中接触了太多混乱的历史碎片,导致精神污染,需要‘治疗’。”
“然后,我就被送到了这里。”
“这里的‘治疗’很简单——他们给我构建了一个完美的图书馆,里面有我想要的一切知识。”
他的声音变得讽刺:
“只不过,这些知识都经过了‘修正’,所有的矛盾都被抹平,所有的不和谐都被删除。”
“他们想要我接受这个‘完美’的历史,放弃那些‘危险’的质疑。”
“可是……”诺曼摘下眼镜,露出疲惫的眼神:“我拒绝了。”
“所以这八百多年来,我就一直待在这里,阅读着这些虚假的书籍,维持着这个荒谬的游戏。”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接受了这个‘乐园’,一旦我承认自己确实疯了,那我就真的输了。”
伊芙感到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诺曼先生……”她艰难地开口:
“难道就没有办法……”
“办法”诺曼重新戴上眼镜,眼中闪过悲哀:
“办法就是承认我错了,承认那些矛盾是我的幻觉,承认历史记录系统是完美无缺的。”
“只要我这样做,他们就会‘治愈’我,然后放我出去。”
“可那样的话……”
他的声音变得坚定:
“我就真的疯了。
因为我会失去分辨真假的能力,会成为这个系统的一部分,会用余生来传播那些经过修正的‘真理’。”
“所以我选择留在这里。”
“至少在这个虚假的图书馆里,我还记得什么是真的。”
房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伊芙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来这里是想要“治愈”他,可现在她发现,真正需要治愈的不是诺曼,而是整个系统。
可她能做什么呢
她只是一个准备晋升的正式巫师,面对的却是延续了无数年的权力结构。
“诺曼先生……”她最终开口:
“我没办法改变这个系统,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需要说什么。”诺曼的语气重新变得淡然起来:
“你只需要记住,记住这里还有一个叫诺曼达文波特的人,他没有疯,他只是拒绝遗忘。”
“也许……”他看向那些虚假的书籍:
“也许在荒诞的世界里,坚持一个无用的真相,本身就是最大的反抗。”
伊芙突然明白了。
她走到诺曼面前,认真地行了一个巫师礼:
“诺曼达文波特先生,我会记住您的名字,记住您的故事。”
“我不能承诺改变什么,但我可以承诺……”
“至少有一个人,会知道您没有疯。”
诺曼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了。
“谢谢你,孩子。”他的声音颤抖:
“你不知道,这句话对我有多重要。”
“在这个被设计得完美无缺的牢笼里,最可怕的不是虚假,而是没有人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现在,至少有一个人相信了。”
“这就够了。”
伊芙感到胸口一阵温暖。
她没有“治愈”诺曼,甚至没有减轻他的痛苦。
可她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她见证了他的真实。
转身离开前,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诺曼重新坐在阅读桌前,翻开了一本虚假的书。
但这一次,他的背影不再那么孤独。
因为至少有一个人,会记得他的真相。
水晶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当伊芙走出第一间牢房时,她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那种感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层面的角力。
你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去理解、去共鸣,却又要时刻保持一丝清醒。
赫克托耳依然坐在那把木椅上,铃铛轻响:
“第一个,诺曼达文波特。
曾经的‘知识之冕’,第四纪元初期的一位黯日级巅峰巫师,距离大巫师只有一步之遥。”
“他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链接了域外某个自称‘阿卡夏记录’的意识体。”
祂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至少,官方记录是这么说的。”
“实际上呢”
赫克托耳站起身,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是某位顶尖大巫师的学生,在协助老师整理‘第二纪元真实历史’时,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祂的声音中透着讽刺:
“‘阿卡夏记录污染’,只是一个巧妙的借口。”
“实际上,是他的老师亲自出手,在他的灵魂中植入了‘强制性认知混乱’。”
“让他永远无法分辨真假,永远无法向外界传递任何有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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