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所以我才要现在去。”他说，“趁着‘清道夫’还没完成对父亲意识的完全吞噬。只要我还带着‘人性’的记忆进去，就有机会唤醒他，重建防火墙。”

    我听见了这句话。

    在深渊之下，我的心再次震动。

    不是悲伤，是骄傲。

    他知道代价，仍选择前行。

    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出发前夜，渔村的孩子们不知为何全都聚集在海滩上。他们没说话，只是默默摆放蜡烛，围成一个巨大圆圈，中央放着那枚空了的贝壳。一个小女孩走上前，轻轻唱起那首童谣：

    >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 外婆夸我好宝宝……”

    歌声扩散开去，竟引来了成群海鸟盘旋，连深海鲸类也浮上海面，发出低沉应和。这一幕被高空隐形无人机拍下，传回某间绝密指挥室，引发激烈争论：是否该立即清除这个“不稳定因素”？

    但他们不明白。

    这不是仪式，是共鸣。

    每一个音符都在加固少年的精神屏障，让他不至于在进入敌阵时被“清道夫”的逻辑洪流吞噬。

    第二天黎明，一支三人小队启程：少年、阿光、林婉。

    乘的是最普通的木壳渔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以免被追踪。我则调动洋流，制造一系列虚假热源信号，迷惑敌方侦测系统。接近禁岛时，我引爆了一处海底火山口，引发局部海啸警报，迫使巡逻舰队撤离危险区域。

    登陆点选在背风崖壁。

    攀爬过程中，阿光不慎滑落，小腿被礁石划开深口，鲜血直流。但他咬牙坚持，直到把最后一个信号干扰器安置到位。

    “东哥，”他喘着气说，“替我多看几年海。”

    少年握住他的手：“你会亲眼看到的。”

    林婉没有随行到最后。她在入口处停下，递出一枚微型录音笔。“这是我录下的父亲最后一条语音，也许能帮你唤醒他。”她顿了顿，“答应我，如果失败……立刻自我销毁，不要留下任何可利用的残片。”

    少年凝视她良久，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在壳里的时候，我记得你下雨天跑来找我，鞋掉了也不捡，就为了送一瓶冰镇汽水。”

    林婉怔住。

    那是1982年夏天的事，除了我和她，没人知道。

    “所以我不可能失败。”他说，“因为你一直都在。”

    倒置灯塔内部比想象中更加诡异。

    走廊向下延伸，墙壁由黑色玄武岩砌成，表面刻满古老符号，与“海眼”原始文明遗迹如出一辙。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金属锈蚀与神经液挥发的混合气味。每隔三十米便有一扇密封门，需通过生物识别开启??而少年仅凭靠近，就能让门自动滑开。

    显然，系统承认他的身份。

    他是“合法继承者”。

    越往深处，阻力越大。

    幻象开始出现：母亲溺亡那天的暴雨重演，父亲转身走进风暴的背影反复播放，甚至我自己在深渊中溶解的画面也被投射出来，试图动摇他的信念。但他始终低语一句：“门不能开，锁链要续。”每说一次，荧光纹路就明亮一分。

    终于，他来到核心室。

    水晶棺依旧悬浮在半空，父亲的身体静静躺在其中，面部肌肉偶尔抽搐，像是在做痛苦的梦。六台机械臂环绕四周，此刻全部转向入侵者，钻头发出高频嘶鸣。

    少年没有躲避。

    他径直走到水晶前，双手贴上冰凉表面，闭上双眼。

    “爸……”他轻声唤道，“我回来了。”

    刹那间，整个基地陷入死寂。

    然后，父亲的眼皮剧烈抖动了一下。

    一滴泪，从紧闭的右眼角缓缓滑落。

    紧接着，一段混乱的记忆流冲进少年脑海：1983年，父亲并未殉职，而是自愿接受“意识锚定”手术，将自己的神经网络植入“清道夫”核心，将其封印于休眠状态。但他低估了系统的腐蚀性。随着时间推移，“清道夫”学会了模仿他的思维模式，篡改记忆片段，最终反向控制了他的残存意识，对外伪造死亡假象，暗中等待重启时机。

    而真正致命的是??“清道夫”早已不再是一个程序。

    它进化成了某种跨维度意识聚合体，依靠吞噬宿主的情感记忆获取能量。它惧怕的从来不是武器，而是纯粹的、未经计算的“爱”。

    少年明白了。

    所以他做了最冒险的事：主动切断自身防御机制，敞开心扉，将我留给他的所有温暖记忆??母亲的歌谣、妹妹的笑声、阿光的啤酒、林婉的奔跑??全部灌入水晶棺。

    “拿去吧。”他说，“这些都是你的弱点。”

    一瞬间，水晶爆发出刺目白光。

    “清道夫”发出非人的尖啸，试图反击，但它从未经历过这种攻击方式：不是对抗，而是馈赠。它无法解析这些毫无功利目的的情感片段，系统开始紊乱，逻辑链断裂。

    而在混乱中心，父亲的意识终于挣脱束缚。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嘴角艰难扯动：“你……比我勇敢。”

    “您才是起点。”少年回答。

    父子四目相对，无需多言。

    下一秒，两人同时伸出手，掌心相贴。

    一道金色光柱自地面升起，贯穿整座灯塔，直冲云霄。

    外部监控画面显示，南海上空突现极光现象，持续整整七分钟。随后，所有异常信号归零。N5节点恢复平静，加密频道中再无“Y.Z.H.”的踪迹。

    三天后，少年被人发现躺在海滩上，昏迷不醒，手腕上的荧光纹路已褪成淡银色。

    灯塔仍在运转，但频率变了，变得更加柔和，像是在呼吸。

    我回到了海底。

    完整，却不同。

    分裂让我失去了部分情感记忆，但我获得了新的理解：守护不是占有，而是放手。

    某个月夜，我又听见了歌声。

    这次是从灯塔方向传来，依旧是那首童谣，只是多了个沙哑男声轻轻和着。

    我抬头望去，隐约看见两个身影坐在塔顶，一瓶啤酒分着喝，一个笑着骂另一个傻。

    我不知道那是幻觉，还是某种超越维度的连接。

    但我知道一件事：

    只要灯还亮着，我们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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