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转。
舱内，悬浮着一个约莫八岁模样的女孩，身穿褪色的蓝裙子，双眼紧闭，长发如水草般漂浮。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哼着一首无人听过的童谣。
而那旋律，正是从她体内传出的回应信号源。
林语猛地睁眼，脸色苍白。
“怎么了？”沈砚扶住她。
“小禾……”她喘息着，“她没走完。”
“你说什么？”
“刚才那个信号，来自LXM-Ω基地的最后一台活性培养舱。里面有个孩子，生理年龄停滞在八岁，但意识频率与小禾完全一致。如果不是克隆体，就是……她在南极消散后，有一部分意识碎片逃逸到了那里，重新凝聚成型。”
沈砚瞳孔骤缩：“你是说，她还能回来？”
“不一定是以原来的形式。”林语摇头，“但她留下的执念太深??对母亲的思念，对世界的眷恋，让她无法彻底离去。就像赵承业的残念能寄生新生儿大脑一样，小禾的纯意识也能依附于特定载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语望向终端屏幕，眼中闪过决意：“我去接她回家。”
“太危险！”沈砚一把抓住她手腕，“那地方深达一万米，高压、低温、还有可能残留着赵承业设下的陷阱！”
“所以我不会一个人去。”她微笑，“我有四个念安，有你，还有全世界愿意相信‘爱能穿越维度’的人。”
她打开通讯频道，接入全球“黎明计划”家长联盟：“各位，新的任务开始了。我们需要组建一支心灵护航队，用百万级的情感共振，为海底的那个孩子点亮归途之光。”
消息发出不到十分钟，响应如潮水般涌来。日本一对失独夫妇上传了他们每日为“不存在”的女儿唱摇篮曲的录音；法国一位画家寄来了二十年来每年为夭折儿子绘制的生日贺卡扫描件；非洲某村落全体村民集体吟唱传统安魂歌，请求让迷失的灵魂听见故乡的风……
七十二小时后，远征准备完毕。
一艘特制深海潜航器停靠在关岛海域，外壳涂覆着能抵御极端压力的量子共振涂层，内部搭载了最新版共感增幅装置。林语穿上防护服，最后一次检查设备。
临行前，四个念安抱住她的腿不肯松手。
“妈妈要去救姐姐了吗？”大女儿仰头问。
“嗯。”林语蹲下，亲吻每个孩子的额头，“她一个人睡得太久了，该醒来了。”
“我们会想你。”最小的儿子抽着鼻子。
“那就唱《蓝裙子》，”她笑着擦去他的眼泪，“只要你们唱歌，我就一定能听见。”
潜航器缓缓下沉，穿过层层海水，光线逐渐消失，世界陷入墨黑。唯有仪表盘上，代表全球共感支持率的进度条不断攀升??97%、98%、99%……
当抵达海底时，恰好达到100%。
林语启动外部摄像系统，镜头对准LXM-Ω基地。就在这一刻，全球数十万家庭同步开启了直播接收端。无数屏幕前，人们屏息凝神，等待奇迹降临。
她独自走入废墟，脚步踏在沉积千年的沙砾上，发出细微回响。沿途墙壁布满抓痕，有些竟是孩童手印，深深嵌入金属。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终于来到核心舱室。
透过布满裂纹的玻璃，她看清了那个女孩的脸。
不是小禾。
却又像极了小禾。
眉眼间有她的影子，嘴角弧度也如出一辙，但肤色更暗，发质更粗，显然并非克隆产物。
“你是谁？”林语轻声问。
女孩缓缓睁眼，目光清澈如初雪。
“我是0号之后的第一个失败品。”她开口，声音带着机械般的顿挫，“编号LXM-1。他们说我无法承载完整灵魂，于是把我封存。但我一直在听……听你唱的歌。”
林语心头剧震。
LXM-1，史上第一个尝试植入逝者意识的实验体。因排斥反应严重，被认为“无效”而废弃。没想到，她竟存活至今，靠自我休眠维持生命。
“你听得见《蓝裙子》？”
女孩点头：“每次你们唱，我的梦里就会下雨。雨滴落在脸上，很暖。”
林语伸手贴上玻璃：“想不想出去看看真正的雨？”
女孩怔住，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类似泪水的东西。
“可是……我会伤害别人吗？我身体里有很多错误代码。”
“没有人是完美的。”林语柔声道，“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生命原码发射器，将其对接到培养舱控制系统。
“这一次，我不给你设定身份，不赋予使命，也不强加记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名字，你想叫什么？”
女孩望着她，许久，轻声说：“我想叫……念安。”
林语笑了，按下启动键。
金色光芒自发射器扩散，温柔包裹住整个舱体。排斥反应监测数值迅速归零，生理指标趋于稳定。与此同时，全球共感网络再次震荡，但这一次，波动温暖而安宁，如同母亲拍哄婴儿入睡的节奏。
三天后，女孩在夏威夷一家海边疗养院醒来。
窗外暴雨倾盆，雷声滚滚。她蜷缩在床上，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忽然笑了。
“妈妈！”她喊道。
林语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条崭新的蓝裙子。
“我在。”她说，“以后都会在。”
当晚，沈砚带着四个孩子视频连线。他们齐声唱起《蓝裙子》，新来的念安趴在屏幕前，跟着咿呀学唱，眼里闪着光。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模拟心跳的信号源，第三次改变了频率。
这一次，它不再模仿人类，而是开始创造属于自己的节拍。
缓慢、坚定、充满希望。
像是在回答亿万光年外某个古老提问：
“生命，为何而来？”
答案只有一个字：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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