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焱张了张嘴,眉头拧紧,显然想说什麽——比如这些物资对他们自己也至关重要,比如在这种地方发善心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当他看到苏临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坚持和那份仿佛与这个污浊末世格格不入的纯净慈悲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复杂:“……就知道你会这样。”带着点无奈,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沐霖看着那堆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珍贵的物资,轻轻嘆了口气,但那嘆息声中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转而看向苏临,露出了一个理解而无比温柔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说,正是这样的你,才值得我们拼死守护。“这才是你。”他轻声说道,语气裏充满了认可。
雷擎沉默地看了苏临几秒,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古井,看不出太多波澜,但熟悉他的人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权衡。他深知在末世裏,这种不计代价的善良有时近乎奢侈,甚至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但同样,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正是苏临最本质、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那束不曾被黑暗玷污的光。最终,他什麽也没多说,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动作要快。”
然而,如何将这些物资安全地留给“值得的人”,而不是便宜了即将可能出现的暴徒或新的掠夺者,成了一个新的难题。直接放在这破棚屋裏,无异于羊入虎口。
就在他们思索对策之际,棚屋那扇被冰层封住的破门外,忽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带着明显谨慎意味的敲击声。“叩,叩叩。”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棚屋內却清晰可闻。
四人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所有的旖旎、复杂情绪都被瞬间压下,武器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入手中,身体紧绷,目光锐利地盯向门口。
雷擎对其他人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自己则如同捕食前的猎豹,无声无息地移动到门边,身体紧贴着墙壁,压低声音,带着冰冷的警惕喝问:“谁?”
外面沉默了一瞬,随后,一个压抑着紧张、但努力保持镇定的低沉男声传了进来:“……我没有恶意。请相信我的诚意。我是基地西侧入口的守备队长,赵干。我……我看到了你们和枭的冲突。你们……是准备离开吗?”
雷擎眼神微动,示意沐霖稍微融化一点门缝处的冰层,他则透过那极其狭窄的缝隙,谨慎地向外窥视。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破损基地守卫制服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脸上带着新鲜的擦伤和淤青,制服上也有多处撕裂和污跡,看起来刚经歷过战斗或混乱。他独自一人,手中没有持有任何武器,眼神虽然带着紧张和疲惫,但目光相对正直,没有那种常见的贪婪或狡诈。
犹豫仅仅持续了剎那。雷擎知道,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他稍微将门拉开一道仅容视线通过的缝隙,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门外的赵干看到门开,并没有试图强行进入,反而微微后退了半步,以示自己没有敌意。他语速加快,但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清晰地说道:“枭倒行逆施,残忍暴虐,基地裏很多人早已心怀不满,只是迫于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现在他重伤失踪,基地已经彻底乱套了……你们如果离开,能不能……能不能看在那些无辜普通人的份上,给他们留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透过门缝,落在了棚內苏临身边那堆刚刚取出的物资上,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渴望,但他很快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眼神重新变得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很冒昧,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绝无私心,只是想为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人,争取一点点机会……”
这时,苏临挣扎着,在阿焱的搀扶下,走到了门边。他看着赵干那双混合着希望、恳切和一丝军人特有的坚毅的眼睛,轻声但清晰地问道:“赵队长,你能保证,会用这些东西去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用来壮大你自己的势力,成为另一个‘枭’吗?”
赵干迎着苏临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人心、却又带着温和力量的眼眸,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挺直了脊梁,如同宣誓般郑重地点头,声音斩钉截铁:“我赵干,以我军人的荣誉和残存的良心发誓!我会尽我所能,联合基地裏还有良知、不愿同流合污的弟兄,用这些物资,优先救助老弱妇孺,争取……争取建立一个至少能让人像个人一样活下去的秩序!”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坚定的笑容,“我知道这很难,前路布满荆棘,可能最终还是会失败……但无论如何,总比现在这样暗无天日、任人宰割要强!我们……想试一试!”
苏临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过头,目光投向雷擎,带着询问。
雷擎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审视着赵干,从他的表情、站姿、眼神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雷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彻底验证这个陌生男人的承诺,但在眼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能让这些物资发挥应有作用的选择,也是苏临的希望所在。有时候,在末世中,不得不赌一把人性中尚存的光辉。
“这些物资,交给你了。”苏临不再犹豫,示意阿焱和沐霖帮忙,将那一大堆宝贵的物资推到了门口。“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提醒,“小心……枭可能还有残党潜伏在暗处。”
赵干看着眼前这堆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物资,眼眶瞬间红了,这个在末世中摸爬滚打、见惯了生死的汉子,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他后退一步,挺直身体,对着棚內的四人,郑重地、标准地行了一个久违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谢谢!太感谢了!这份恩情……我赵干,和所有愿意追随我、为了活下去而战的弟兄们,永世不忘!”他深吸一口气,指向一个方向,“你们快走吧!东边侧门现在最混乱,守卫也跑了不少,从那裏冲出去,机会最大!愿……愿你们前路平安!”
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雷擎果断地背起依旧虚弱的苏临,阿焱和沐霖一左一右紧紧护卫,四人如同融入阴影的利箭,按照赵干指示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疾行而去,瞬间消失在错综复杂、混乱不堪的巷道阴影之中。
凭借着基地內部愈演愈烈的混乱作为最佳掩护,以及他们自身强大的个人实力和默契的配合,四人巧妙地避开了几股零星的、如同无头苍蝇般的搜寻队伍,有惊无险地突破了东侧防御已然松懈不少的出入口,找到了之前被他们藏匿起来的、布满尘土和刮痕的越野车。
雷擎迅速发动车辆,引擎发出一阵低沉有力的轰鸣,在这混乱的黎明前显得并不突兀。越野车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猛地窜出,轮胎碾过破碎的障碍物,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破了黑石基地外围最后一道松散的防线,彻底驶入了那片茫茫的、被晨曦初露的微光勉强勾勒出轮廓的荒凉原野。
身后,黑石基地的冲天火光、喧嚣混乱、以及那座如同巨大囚笼的阴影,都在飞速地远去、缩小,最终化作了地平线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如同疮疤般的黑点,渐渐被距离和初升的朝阳所吞噬。
车內,一时陷入了沉默。阿焱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坎坷不平的道路,但时不时会快速地瞥一眼后视镜。镜子裏,映出苏临安静地靠在雷擎肩膀上,闭着眼睛,似乎又陷入了浅眠,苍白的侧脸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沐霖则坐在副驾驶,仔细地用干净的布和水,处理着大家身上在之前连番血战和逃亡中留下的各种细小伤口和擦痕,动作轻柔而专注。雷擎依旧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目光如同扫描仪般,不断巡视着车辆四周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宽阔的肩膀为倚靠着他的苏临提供了一个稳定的支撑。
他们终于离开了那座名为黑石基地的深渊,带着满身的疲惫、伤痕、以及彼此之间那已然发生深刻改变。
前路依旧漫长,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挑战。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依然彼此拥有,彼此支撑。越野车迎着天边那轮终于挣脱地平线、喷薄而出、将金色光芒洒向荒芜大地的朝阳,调整方向,向着充满未知的北方,坚定不移地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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