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此时见到人来,自然是迎了上去,又亲自拿了大钥,领着小太监们去了第三层的天字一号房。
这是整个冷宫中防守最为严密的一间,四面俱是铁栏,一点死角也无。
只需在四角上各站一个嬷嬷,裏头的罪人便是连转个眼珠子都能被看到。
饶是这样,崔管事仍旧不放心,毕竟这位才跳了护城河不是,若是醒来后又折在了冷宫,她更是吃罪不起。
想到这裏,她索性又去取了锁鏈来。
只待小太监们一将楚清怆抬到石床上,便用锁鏈将他的四肢牢牢锁在了床柱上。
又派了四个孔武有力的老嬷嬷来日夜轮守,这才将心放下。
在此时的崔嬷嬷看来,这项差事虽苦,但也耗费不了多少功夫。
毕竟依皇帝的意思,这人醒了之后就得押往刑部的,所以她们只不过是守好昏迷的这段时间罢了。
可后来的一切都大大地超过了她的意料。
眼前人放任自己沉溺在死亡的虚妄中,再也不肯醒来。
而他的国君丈夫跪于床榻,声声泣血,还是没有等来他的一句回应。
也有绝望的母亲抱着他,说他是此生唯一的孩子,哭喊着让他留下。
可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裏,无声无息,恰如停留人间的这十九载,淡淡残影,不留声色。
也没有人知道,楚清怆在跳入护城河的那一瞬间,是多麽的安寧与祥和。
猩黑的死水涌入口鼻,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梦境裏,有人跟他说过,只要断绝执念,便能脱离苦海了。
可如今,不止是荣庸和娘亲,这个世间曾经能让他动容的一切,他都已经全部失去了。
他已经没有执念了,这样能脱离苦海了吗?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祈求,空灵幽远的水泡自猩黑的水底缓缓升起,带来了熟悉的声音。
“苦厄难抑,何不回转?”
原来也是他?
楚清怆在浓黑的绝望中望见了微渺的人影。
那个人影在水雾中一点点清晰,直至水雾全部褪去。
此时他看见了冷梅缀雪的大衫、金桂镶玉蜀锦腰带和一枚泛着白光的幽兰花簪。
楚清怆知道那人是谁了。
他既是这些声音的主人,也是……十五岁时的楚清怆。
那个会哭会笑的楚清怆。
十五岁的楚清怆向着十九岁的楚清怆伸出了手,露出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笑容。
“十九岁的楚清怆,我已等候你多时了,如今我们终于要携手而归了,一起吗?”
十九岁的楚清怆终于落下了泪,眼前的少年明亮又温暖,宛如冬日的暖阳,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很想说好,可再一低头,他是破烂的大衫,满头的乱发,留了疤痕的脸颊,还在滴血的双股。
他很想收拾收拾,他并不想如此狼狈,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始。
最后是一只莹白的素手递了簪子过来。
“走吗?楚清怆?”
楚清怆终于伸出了那布满青紫的粗手,一把揪住了少年。
“好,我们一起走!你不知道,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他就这样牵着十五岁的楚清怆,一起走向了河水的最深处。
“多活的这四年很不好……你不来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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