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谈恋爱,她们的眼神呀、语言呀、心跳呀,全都有来有往,一不小心就会缠到一起的那种谈法,和之前单方面的命令、服从不一样。
她也要主动。
主动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害羞。
她还“耳鸣”。
这个声音老是蠢蠢欲动地,想要提醒她去回忆那些不好的画面,削弱她的意志,她还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把心态完全转变过来。
害羞交织着藏在心底随时准备冒头的冷和黑,何序有点撑不住,眼神开始打晃,一秒避开裴挽棠,下一秒又强行拉回来对上她,然后脸更烫,耳朵更红,火烧一样的温度经由空气传递,覆在裴挽棠裸露的皮肤上。
裴挽棠抬手轻触何序脸颊。
冰冰凉凉的。
何序忍不住闭上眼睛,感觉那几根手指细软轻巧,磨着自己的鼻子、眉毛,撩了点头发到耳朵尖上,又被手指勾下来擦过耳朵、下颌,停在嘴角。
“如果我没失忆,我应该还没有和你表白。”裴挽棠说。
何序掩埋在害羞裏的悸动冷却,心跳重重撞上肋骨,都撞变形了,她疼得嘴唇紧抿,把眼睛睁开——和西姐的眼眶微微有一点红,瞳孔裏翻滚着的黑墨……是深情和爱意,不是別的,不是那些反复无常的冷言冷语、爱恨交织,她好像有点……
何序又凑近,专注的眼睛紧盯着裴挽棠。
“和西姐,你是不是在心疼我?”何序问,她觉得那个眼神是心疼,心疼她吃了那麽多苦,命都快没了,现在却是一句表白没有就用跑的回头,“是不是?”
裴挽棠笑了声,有这个“狠心的人”终于能看到自己真实情绪的感慰,有被她道破的这个事实在剜绞心脏的剧痛,还有她现在正一遍遍地无意识凑近她,而不是见她就躲的酸楚、狂喜与后怕。她说:“是。”
何序:“你还有点怪自己。”
裴挽棠:“是。”怪自己一朝坠落,就在深谷裏堕落,究竟错失了多少。
裴挽棠的眼神震荡翻卷。
变成自责之前,何序手在病床上用力抓了一下,然后猛地松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身体往下一压,彻底凑到裴挽棠身上。
“那你现在和我说。”何序的声音闷在裴挽棠身上。
裴挽棠被何序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怔住,愣愣地看着一言不合,突然就趴到自己身上的人,和在ICU那天几乎一模一样,身体贴着她的身体,手臂搭在两侧,区別是,那天她没敢用力压她,今天——
她趴在她的身上,心跳拼命撞着她的胸口。
是紧张的。
要求別人跟自己表白这种事,她真的一点都做不来,她还需要很多时间去学习、突破。
但是不马上说,和西姐肯定又要哭,她舍不得。
那就算了。
反正把脸埋下去,她就看不到她在不好意思了。
何序佩服自己的聪明佩服得太投入,无意识把脸在裴挽棠身上蹭,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没两下就感觉锁骨发凉,被她蹭得乱七八糟。
她的心也乱七八糟,自责在消退,爱意在涨潮,一点点把她推到何序面前。
“嘘嘘。”
“在。”
“我爱你。”
“嗯。”
“爱你爱到可以给你一切。”
“已经给了。”
“也想得到你的一切。”
“我就剩一个人了。”
“那就把你的人给我,我们去谈恋爱。”
轰隆——
原来血气上涌有声音。
何序突然发现的,那个瞬间脑子会突然变成空白,接着感觉脸像火烧,喉咙迅速拔干,咽再多的唾沫也好像润不湿。她只能放弃,就那样干干地说:“给你。”
然后——
何序舔舔嘴唇,声音小如蚊蚋:“我们去谈恋爱。”
裴挽棠笑出声来。
久违的笑声同时灌入两个人耳朵,一个小动物一样竖起耳朵去听,一个摸摸她高竖起来的耳朵,再开腔,俨然就是从前。
“闷了四十六秒了,还有气?”
“?”
何序耳朵一搭,觉得自己快闷窒息了。
裴挽棠提示:“把脸偏过来。”
何序眼睛紧闭,头往右偏,偏完之后是侧脸贴在裴挽棠锁骨附近,热度不断从她身体裏往出散,烘烤着何序的脸。
何序睫毛抖了抖,坐起身体。
裴挽棠身前陡然一空,觉得恒温空调都没劲儿了,浑身凉丝丝的,很不舒服。
何序视线从裴挽棠锁骨上扫过。
又扫回来。
压在床单的手指后缩,前伸,前伸,后缩……磨得指肚火烧了一样,抬起来轻轻点了一下裴挽棠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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