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代急忙上前维护,佟却的巴掌就只是疾风一样擦过裴挽棠侧脸,没真打中她,但她惨白的脸上迅速浮现红痕,火烧一样,生生在她脑子裏烧出几分理智。
她指尖冰冻泛青,整个身体忽冷忽热,像被扔进了冰火交替的地狱,耳边响彻佟却“火湖”般的质问。
“一次两次救回来,是何序运气好?第三次呢?她以后永远都会这麽运气好?就算是,她的身体也要能吃得消!”
总院、分院,相似的场景,全然不同的裴挽棠和佟却。上次何序被马袭击,佟却第一时间关心的仍然是裴挽棠的腿,这次她只有数不尽的怒火;上次裴挽棠对佟却的关心冷漠以对,这次她一开口,嘴唇都在抖索:“……她怎麽样?”
佟却:“有事我还能站在这裏和你好好说话?!”
裴挽棠死寂空洞表情立刻浮现起微末的希冀:“我去看她,我……”
“站住!”佟却一把甩开胡代,走到裴挽棠面前,“在你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之前,绝不许再见何序一面!”
“佟姨……”裴挽棠错愕,和脸上的狼狈混在一起,让她透出一种凋零败落的灰白。
佟却第一次见裴挽棠这副模样,怎麽能不心疼,但她更担心“第三次”真的发生。何序被马伤到那天,裴挽棠控诉何序的声音她还歷歷在目,她以为有误会、有原因,现在看来是她太偏心裴挽棠,才由着她把事情弄成今天这样。她绝不能一错再错,忽视何序。
佟却手在身侧攥紧:“阿挽,我知道你喜欢何序,她确实讨人喜欢,人真诚又勤快,给你当替身那一年兢兢业业,把你照顾无微不至。可再看看你,有成见的时候,你对她使用暴力,冷嘲热讽;喜欢了,她就成了你的所有物,莫名其妙给你母亲磕头,莫名其妙接受你的项鏈,莫名其妙又好像功亏一篑,成了你的仇敌!阿挽,我看到的何序始终是何序,你还是你吗??”
佟却到底还是没克制住后怕,语气越来越激烈,“十六岁之前,你是一个模样;十六之后,你变成另一个模样;何序出现之后,你更是一个模样接一个模样,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吗?!”
裴挽棠张口结舌,以往所有高高在上的反驳都好像被亲眼目睹的那场大火烧毁了,只剩一副裸露又脆弱的皮囊,任谁、任什麽语言都能轻而易举在她身上洞出一个窟窿,血往外淌。
佟却说:“你连自己都看不清,还谈什麽爱人?放她走吧。”
“不可能!”裴挽棠脱口而出,声音因为干哑紧绷显得扭曲难听。
佟却:“那就等着给她收尸,不是第三次,也会是第四次。何序那种你踢都踢都不走的人一旦选择失望,你以为结果会怎麽样?”
裴挽棠身体剧烈颤抖,像寒风中即摇摇欲坠的枯叶:“不会的……”
谈茵已经走了,她不会再让人盯着何序,不会关着她,她都已经和胡代说了,让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只要谈茵不在鷺洲,她就绝对自由。
她会自由。
“我……”裴挽棠张口忽然发现自己满嘴的血腥,她的喉咙好像被烟熏到了,生理吞咽都显得艰难,“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能让她变回从前那个乐观爱笑的何序。”
佟却:“三年!整整三年时间,你都没能把你们的关系纠正过来,再给你一点点时间有什麽用?!”
事实具象成佟却刚才没扇过来的巴掌,狠狠抽在裴挽棠脸上,她咬肌抽动,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发不出半点声音。
胡代看她实在站不住,上前想扶她。
手碰到之前,裴挽棠忽然顺着墙壁滑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她走了我怎麽办?我有在努力对她好,我有……我腿疼,每天都疼,快疼死了……”
“那是你的事。我早就说了,心病还需要心药医,你想开了,腿自然就好,即使到最后都不好,那也是你的事。”佟却无视胡代担心的眼神,一次性把心狠到底,只挑裴挽棠的错处,不论她的辩解,“你的痛苦只是你的,你不能要求別人无条件来拯救你,更不能要她拯救你,还不告诉她你痛在哪裏。”
佟却望着裴挽棠已经已经爬满裂缝的双眼,一字一句:“阿挽,人不能自大地永远想着掠夺別人,也不能自私地只看到自己。”
她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落入裴挽棠耳中振聋发聩。
裴挽棠靠着冷冰冰的墙壁眼睫剧烈颤动,像垂死的蝴蝶,彻底乱了方寸:“她先来的……先说喜欢我……一直说……”
的确,佟却亲眼看到过何序的细心主动,所以这三年她始终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抱有希望。
可是现在不行,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她不能再坐视不理。
佟却屈膝蹲在裴挽棠面前,放轻了声音,却仍然锋利如刀:“来了也有权利走,爱了也有资格恨。阿挽,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是自由之身,能牵绊住他们的,只是那些无形的关系,一旦断了,谁都拦不住。”
佟却这话和谈茵的尖锐的嘲讽在裴挽棠脑子裏重叠。
“这三年,何序看似温顺,安安分分在你身边待着,可对感情,她其实来去自如。”
“裴挽棠,何序最终是在你这座牢笼裏枯死,还是有朝一日重获新生,我们拭目以待!”
自由之身。
重获新生。
她好像……真的抓不住了……
裴挽棠身体一震,脸上最后一点血色消失殆尽。
佟却抬手摸了摸她惨白混乱的脸:“阿挽,腿疼以前都能熬过来,为什麽后来就不行了,为什麽以后就不行?”
因为尝过不疼的滋味,知道一觉睡到天明是什麽感觉。
如果那是药,她早就戒不掉了。
裴挽棠唇一动,眼泪毫无征兆从眼眶滚落:“可我什麽都没有了……”她一走,我就彻底空了。
“你有,你只是一味沉沦过去,看不到了。”佟却轻容的声音裏夹杂着怀念带来的颤音,“以前那个裴挽棠多会发现爱,多会爱的?现在为了要一点爱,眼裏只有爱,其他什麽都看不到,这是本末倒置。我早就提醒过你,找一找从前那个很会关心人,很会爱人的你,找到了你就好了,你好了,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阿挽,抬头看看,我、禹旋、胡代,甚至是霍姿,你身边一直都有很多人。何序才是什麽都没有,”佟却声音忽然底下,几乎控制不住哽咽,“所以你都那麽对她了,她还是想让你来救她。”
裴挽棠思维陷入慌乱的泥沼,不明白佟却话裏的意思。
佟却犹豫不决,余光看着急诊进进出出的人,最终还是从口袋裏掏出了何序的手机——急诊护士在她裤兜裏发现的,屏幕一直亮着,停在备忘录的最后一条。
佟却上滑往后翻,随后将屏幕翻转对着裴挽棠。
裴挽棠目光涣散似雾,试了五六秒的时间,才终于将视线聚焦到了何序的手机上。
她的备忘和她的日记一样,裏面清清楚楚写了她对她的示好迷茫回避的理由,对她的寻求关注视若无睹,甚至疑惑的理由:她不是怪她没救活方偲,是在知道方偲没了之后努力把痛苦忘记,给自己找一条退路,等一个新的开始。
【她是你喜欢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要恨她;
她明显也喜欢你,那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嘘嘘,耐心一点,等着她帮你把那个伤痕累累的嘘嘘修补好带回来,也等着那个被你弄丢了的和西姐不生气了回头找你,你们会在未来的哪一年,重新开始。】
佟却哽咽着说:“她一直在等你救她,等着和你重新开始,你却沉沦偏执的怨憎,狭隘又一味顾影自怜,不信她也不放她,把她变成了另一个庄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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