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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午门那面人声鼎沸丶几乎要被挤塌的鸣冤鼓相比,不远处另一片区域,则显得异常冷清和尴尬。
以方孝孺为首的那群士子,依旧跪在原地。
只是,他们之前那种『为民请命丶捍卫道统』的悲壮氛围,已经被彻底冲垮了。
耳边不再是清流的议论和声援,而是震耳欲聋的喊冤声丶哭诉声丶以及锦衣卫锁拿人犯的呵斥声。
目光所及,不再是同情或好奇的百姓,而是潮水般涌向鸣冤鼓的各色人群,甚至没人再多看他们这群跪着的读书人一眼。
他们仿佛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一场自导自演的丶不合时宜的滑稽戏。
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失落感,笼罩在不少士子心头。
「方……方兄……」
一个年轻的监生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和困惑:
「我们……我们还要跪在这里吗?好像……好像没人管我们了……」
「是啊,方兄,你看那边……皇上好像真的在听百姓申冤。」
另一个士子也低声道:「我们这般跪着,所求的『诛杀国贼』,是不是……是不是有点……」
他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很明显。
跟眼前这实实在在的民冤相比,他们要求杀一个死囚的『大义』,似乎显得那麽空洞和苍白。
皇帝用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他们。
【什麽是当下最紧要的『民愤』?!】
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退缩之意。
坚持的信念,在现实的巨大冲击下,开始冰消瓦解。
就在这时,几顶官轿缓缓行来,停在了士子们面前。
轿帘掀开,走下来的正是奉旨前来劝解的大学士刘三吾,以及几位在都察院素有清名的老御史。
刘三吾看着眼前这群形容憔悴丶眼神迷茫的年轻士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清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而富有说服力:「诸位年兄,请听老夫一言。」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几位朝廷重臣身上。
「皇上增设登闻鼓丶鸣冤鼓,广开言路,听察民冤,此乃圣天子抚慰万民之举,亦是整肃吏治之雷霆手段。」
刘三吾缓缓说道。
他先是肯定了皇帝的行为,堵住可能的口实,又对这些文人士子的『死谏』给予肯定,然后安抚他们情绪:
「尔等在此跪谏,本心亦是忠君爱国,担忧朝纲。此心,皇上已知,老夫亦知。」
说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无比:
「然,当下之势,已非单纯的张飙一案。万千民冤亟待昭雪,无数蠹虫亟待清除!」
「此乃关乎国本丶关乎亿兆黎民生死之大事!」
他伸手指向午门方向那喧嚣的人潮:「皇上日理万机,心力俱耗于此。尔等在此长跪,于国事何益?于民生何补?」
「若因执着于一人之生死,而延误了这万千冤屈,岂非因小失大,背离了吾辈读书人『民为重』之本心?」
「刘公所言极是!」
一位老御史也接口道:「皇上已有明旨,张飙一案,自有公断,不日便将明诏天下。」
「尔等若此刻散去,皇上念尔等年少热血,既往不咎。若再执意于此,非但无益,恐反招圣怒,殃及自身乃至师门啊!」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给了台阶,也点明了利害关系。
果然,不少本就动摇的士子动容了。
他们看看这边冷清的跪谏,再看看那边如火如荼的告状潮,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学生……学生糊涂!谢刘公丶谢诸位大人点拨!」
「我等这就散去,不再给朝廷添乱!」
「愿皇上早日廓清吏治,安定民心!」
陆陆续续,有士子站起身,朝着刘三吾等人躬身行礼,然后面带惭色或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跪着的队伍,肉眼可见地稀疏了一大半。
刘三吾心中稍安,目光看向依旧跪在原地丶纹丝不动的方孝孺,以及他身边剩下的几十个最为坚定的士子。
这其中,竟然还有几位穿着儒衫丶气度不凡的中年人。
他们是曲阜孔家的代表!以及几位国子监里以脾气倔强丶学问扎实着称的博士和监生。
「希直……」
刘三吾走到方孝孺面前,语气带着恳切:「大势已变,何必如此执着?暂且回去,以待来时,方是明智之举啊!」
方孝孺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因饥饿和疲惫而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刘公厚意,学生心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然,学生所为,非为一己之私,亦非仅为一囚之生死。」
他目光扫过身边留下的同袍,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学生所争,乃是非公道!乃圣人道统!」
「张飙狂言『罢黜儒学』,此乃掘我华夏文明之根!」
「若此风不禁,今日可罢黜儒学,明日便可毁弃纲常!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人将不人!」
孔家的一位代表也肃然开口道:「刘公,方先生所言甚是。儒学之道,乃立国之本。皇上肃贪锄奸,吾等深感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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