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石，也算道义了”，高晋淡淡地说。

    这世道之下，都以为草棚内聚集的这群讨生活的人，没准是刀尖舔血不讲道义的恶人，但当郑一川提到那小毛头要抢马之时，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打量起小毛头，也是给了小毛头和他哥无形的压力。

    大家对魏国使团的态度或许不一，是基于国家立场，但对当时的情况来说，显而易见是小毛头率先挑事，这形形色色的贩夫走卒看上去没有穿华贵衣裳登不上大雅之堂，也没有直接出手帮忙不愿惹事，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否则，按照这两人一人跋扈、一人护短的尿性，拿轮得到高晋先出手教训小毛头。

    “没人报官？”高晋继续问道。

    “你吃了那两人的药丸之后就昏过去了，那药可能是魏国名药麻沸散，我把这一小瓶全部带上了，这药一颗可是要卖五六两银子，老李头说那人看着像大户人家子弟，让我们赶紧滚。”

    郑一川回答。

    “也对，如果要报官的话，就不会帮你把我抬上来了”，高晋明白老李头的用心，实际上是催促郑一川赶紧带着自己逃走。

    “我当时也不知道该往哪走，你受着伤我也不敢带你回魏国，又怕后面有人追来，所以……”

    郑一川语气有点沮丧，但看到高晋醒来，转而又给他打气“不过你醒来就好了，我之前看你血都没止住，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高晋用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安慰他“别担心，一会儿就好”。

    “有水没”？高晋询问道。

    “有有有，我给你拿”，郑一川拿了水囊，拔出塞子，爬上马车，将水囊递到高晋嘴边。

    就这样一个抬头喝水的动作，高晋再次感受到了伤口疼痛，这副身体现在动弹不得，与其受罪，不如“永绝后患”、“一劳永逸”，他准备自绝性命，重生一次了。

    喝完水后，高晋咽喉舒服多了，他一次性说了很多话，

    “一川，魏国使团中仅留我一人，西三州视我为逃犯，魏王的态度暧昧不明，这巴东郡我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大户人家，那小毛头已经见过我，只怕是……”

    “现在向前走向后退或是原地停留，我都是险象环生，而你的名字本不在使团名册中，在魏都又有你老爹庇佑，你不必跟着我冒险的”。

    高晋想劝郑一川离开。

    郑一川这个兄弟果真令自己刮目相看，明知打不过别人，也要为他出头，这世间很多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一定是为了追求一个未知的结果，破釜沉舟的勇气也并非每个人都有，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高晋有幸遇到，倍感欣慰，但无论如何不能再拖累他了。

    “一川，若到前方村镇，你还是把我放下养伤吧，然后你回魏都找你爹，让他帮我找个探探魏王的口风，魏王心思着实难猜，我这样一个罪人还能回魏国么，这可关系到我后半辈子是落草为寇还是封官拜相”？

    一川已经听出了高晋的言外之意，高大哥是在让自己抛弃他？

    一川没有接话，默默地转移话题，“大哥，这匹马叫小红，那匹是不是叫小黑”？

    “我管所有的马都叫小红”，高晋有气无力地回到。

    郑一川不再言语，嘟囔着嘴，慢慢地挪开了几步，在不远处吃草的马儿牵回，似是有点生气地瞅了一眼高晋。

    气呼呼的样子，又拿高晋没办法，套车的时候还有点吃力，一个锁扣没搭上，硬是用蛮力扣上了。

    收拾了一下自己之后，便爬上马车驾驶位，准备继续赶路。

    郑一川背对着高晋，正视前方，挥动马鞭，故意恶狠狠地对着马儿说，“小红，走，我们把他丢到山沟沟里去”！

    高晋笑了，坚定了自己要自杀重生的想法。

    袖尖处还有几枚铁钉，若刺入自己的颈部，一下毙命倒是没有太多痛苦。

    但现在整个上半身都没有太多力气，距离太近无法真正刺入铁钉，没准只是如魏岩姐夫一样，针灸罢了。

    靴子内还有一把小匕首，或许这个能死得更痛快些。

    抬起右腿不难，但手去拿这匕首还真有点费劲，郑一川驾车不快，好在他正跟高晋堵着气，也不会没事往后看，

    右手拿到了匕首，单手操作将其从刀鞘中拔出，用最大的力气抵在脖子处，远远望了郑一川一眼，一狠心，用力刺入了脖子内，顿时血流如注。

    或许是闻到了血腥之气，两匹小红显然有些焦躁不安，左右摇摆想要挣脱缰绳束缚，而这郑一川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听着马鸣声，高晋的生命正在流逝，本就虚弱的他感觉这次比跳楼那次好多了，起码更快。

    “高大哥！高大哥，你这是为何呀”，郑一川那小子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弥留之际，高晋眼睛也闭不上了，他就这样保持着半睁眼的状态，看到了郑一川那鼻涕眼泪一把抓的模样。

    郑一川这傻小子，哭得真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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