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历苦笑道:“也不是什么求个心安,就没这资格,之所以今天与郑宗师说这些,不过是不想被活活憋死。”
裴钱说道:“我近期可能会走一趟江湖,旧白霜王朝那边,你还有没有亲眷朋友,我可以帮忙捎话。”
魏历摇摇头,“没了。”
裴钱离开武馆之后,虽然俩少年没有拜师礼,但是魏历却有收徒礼。
武馆这边珍藏了好几幅朱砂绘制的剑仙斩邪图。
附近商铺很快就不卖了,还是亏得一位武馆弟子机灵,当时下手快,多买了几幅,听说价格飞涨,当下只要肯转手,能赚不少真金白银。官府虽然劝阻了铺子继续贩卖此物,却也不追究、收缴已经流入民间的画卷。
魏历就送给新徒弟人手一幅剑仙图。
诚心实意与师父道谢过后,两位少年怀捧画轴,对视一眼,都忍住笑。
魏历心细如发,虽然不明就里,却也懒得询问个缘由,只是沉声道:“开始练拳!”
裴钱独自离开武馆,看到师父竟然就在外边站着,她快步走向前去,师徒一起在街上散步,就近找了一个早餐摊子,陈平安要了两碗油泼面,一屉热腾腾的包子,摊贩很快端上桌。
陈平安先从竹筒抽出一双筷子递给裴钱,笑问道:“怎么不肯自己收徒?”
记得裴钱在小黑炭那会儿,经常念叨着她要是修炼法术,就要如何当那开山祖师,地盘如何大,比如每次回到道场,哗啦啦跪地不起,乌泱泱的,他们砰砰砰磕头的声响,要比天上的打雷声还要大……或是至多个把月光阴,就学成了绝世拳法,当了数一数二的江湖宗师,就要收取一万个徒弟,到时候出门跟人打架,可就热闹了。
就像始终无法将魏檗与当年的土地公想到一块去,陈平安就能把今天的裴钱跟曾经的小黑炭重叠印象?好像也不能。
裴钱拿筷子搅拌油泼面,轻声道:“怕失望。”
陈平安笑问道:“是怕他们学艺不精?”
裴钱摇摇头,“怕他们用心不一,吃不了苦,半途而废。也怕他们学成了拳,没有做个好人,反而靠着拳脚欺辱他人。”
顿了顿,裴钱继续说道:“更怕他们因为‘好人’两个字,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尤其怕他们为了‘好人’两个字,死在江湖里边。”
陈平安嗯了一声,拿筷子卷了油泼面,下筷子之前,抬头问道:“一碗油泼面够不够吃?”
裴钱低下头去,狼吞虎咽,很快抬头,腮帮鼓鼓,含糊不清道:“师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平安笑了笑,横着手中那双筷子,在碗沿轻轻抹过,将卷起的那筷子油泼面放回碗中,再将碗递给裴钱,自己抬手与摊贩多要了一碗。
土生土长的京城百姓从来知晓天下事。
邻座一位食客拿起皮薄肉多的包子,嗦了一口汤汁,神神秘秘说道:“听说国师很快就要亲自担任春山书院的副山长,不谈兵略,而是主讲理学。嚯,这可就有意思了。”
旁人疑惑不解,喝过一碗豆浆,擦嘴问道:“这能有啥意思,山长还不如国子监祭酒呢,都不算个官。再说理学那玩意儿,以前观湖书院最擅长,总说咱们大骊是北方蛮子,到头来,如何?国师真要讲这个?”
“不知道了吧,亚圣一脉的顶梁柱之一,南婆娑洲醇儒陈氏,现任家主陈淳化,他老人家马上就要来咱们大骊讲学了。要我说啊,估摸着是要跟国师在书院大吵一架,当年文庙的那场三四之争,要有结果喽。”
“对方傻啊,这也敢来?江湖帮派大佬谈判讲和,都不敢把地点放在别人的老巢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国师大人是把长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边,‘请’那位大儒来咱们大骊的。”
早年大骊朝的老百姓,并不清楚绣虎跟文圣一脉的渊源,但是等到身为文圣一脉关门弟子的陈平安接任国师,崔瀺原来是文圣首徒的真相随之浮出水面,所以如今朝野上下,当然是极力偏袒文圣一脉的。
裴钱看了眼师父。真是拿剑胁迫对方来大骊吵架的?
陈平安跟摊主结了账,屈指作敲板栗状。
回到国师府门口那边,裴钱愣了愣,只见郭竹酒手里牵着一匹马,好像是师父当年返乡骑乘的“渠黄”?
这匹马在落魄山地界好些年了,平时都是陈灵均和暖树在照顾,约莫是嚼了些灵丹妙药的缘故,已经不显老瘦羸弱了。马背一侧挎着包裹,好像早有准备。裴钱挠挠头,小时候总嚷着要闯荡江湖,让师父送她一头小毛驴来着,在落魄山练拳那会儿,心心念念了好些年,只是长大了之后,反而对所谓的江湖不再憧憬什么。
陈平安从郭竹酒手中接过缰绳,递给裴钱,笑道:“走江湖去吧。”
————
玄都观的桃花开得茂盛,一个少女容貌的女冠,散步于桃林小径,手中拎着桃枝。
上任观主孙怀中的师姐,王孙。如今她属于暂任观主。
在孙师弟住持道观事务的那些年,她就清闲了,仗剑云游四方,到处漂泊,脚踩西瓜皮似的,滑到哪里是哪里。不过总归是在青天黄土之间,也不好分辨什么异乡家乡了。
她不喜欢往名山大川宫观那边凑,在市井见过无数漂亮的春联,大大的石狮子,高高的、文字总是喜欢少一点的匾额,冷庙子里边小小的香炉,好山好水美景美酒美人。她唯一的兴趣,就是到处搜集和收藏琥珀,里边有虫蚁的那种。等她回到道观,还会为每一块琥珀标注何年何月于何地拾取而得。
她望见远处,迎面走来的一顶虎头帽,偶尔触碰低垂的桃花。
滑稽的帽子下边,却是一张俊逸的青年容貌,神色冷冷的。
很难想象,这位就是昔年浩然天下的人间最得意,白也。
王孙停步,等到白也走到眼前,她才原路折回,白也与她并肩而行。
王孙说道:“就像你诗篇所写的那句‘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能孙师弟就是这样的人。”
白也点点头。
王孙拧转桃枝,笑道:“不要被他成名之后的那些粗鄙言论蒙蔽了,孙师弟其实是极有才情的,记得很早就有位山上长辈说过,因为他是世家子弟出身,所以有公子哥气,在玄都观修道有成,有仙气,时常独自游历江湖,有豪侠气,十分精通诗词曲赋,有才子气。”
白也会心一笑。
王孙笑道:“师弟自称他在修道小成之际的待人接物,有‘上中下’的三字独门秘诀。”
白也问道:“何解?”
王孙缓缓说道:“去那权势熏天的富贵丛中,或是置身于得道高真扎堆的酒宴,他必然高坐主位,气势凌人。与道官连衔奏事,抑或是与朋友在在字画上边题款,他必然署名于末尾。看待修行一事,既不出头,也不垫底,在天地之间,生死之间,我辈侥幸居中,他说得有一份平常心。”
白也说道:“有道理。”
王孙拿桃枝耍了几手里花和外花,说道:“我们刚修道那会儿,偷偷出门打过一场群架,打输了,不敢回立即道观,就在外边随便逛荡,期间在一处京城,曾经遇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乞婆,孙师弟就将身上银钱都赠予对方,问她姓名籍贯,家乡风物,为何流离失所。他们一聊就是小半个时辰,从头到尾,我都看不出师弟脸上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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