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楼道的电梯里多出了一只箱子。
普通的纸箱,有点大,端端正正地靠墙摆放在电梯一角,
占去了接近四分之一的空间。
箱子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道放了些什麽。
向文昊走进电梯,皱了皱眉。
这只纸箱已经连续两天放在这里了,居然没有人处理。
更奇怪的是,偶尔白天出门的时候,箱子已经被人搬走。
凌晨下班回来,它却又出现了。
话说回来,这只箱子看上去有点眼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向文昊也想不出。
反正箱子长得都差不多。没必要为这种事情伤脑筋。
*
向文昊是个夜猫子。
他在市立广播电台当夜间栏目的DJ。
其实也就是放放音乐,接接电话,抚慰一下失眠的都市寂寞人。
钱挣的不多,生活倒是自由自在。
向文昊本就是个怕受束缚的人,这样的现状他无意改变。
每晚回到家中大概是凌晨三点。
这种时候,公寓大楼的楼道中早就空无一人,两架电梯也只开放一架。
*
这天晚上,向文昊照常一个人坐在播音室中。
看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於是放了一首音乐,准备接入最後一个听众热线。
“嘟——嘟——”
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是日天,有什麽需要我帮助的吗?”
向文昊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带些淡淡的沙哑。
“日天”是他在电台使用的名字。
*
电话那端有了片刻的沈默。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向文昊并不觉得奇怪。
——有些听众想要向主持人吐露长久憋闷在心中的秘密,但往往又会在电话接通的霎那犹豫。
向文昊一语不发,只耐心地等待着。
——对方可能是一个多愁善感的高中女生,数年如一日地暗恋着同桌的男孩。
——也有可能是个憔悴的妇人,偷偷查看了丈夫的手机短信,发现婚姻破裂的前兆。
——更有可能是个失意的诗人,床头堆着半人高的发黄诗稿,其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
*
线路那头终於有了些动静。
“昊。”
是个男声,清清浅浅的,酥媚入骨。
“我们结婚吧。”
向文昊切断了电话,对着麦克风说:
“啊对不起,刚刚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失误,线路中断了。那我们今天的时间也不多了,送上最後一支歌,我们明天再见。”
将音乐的声音调大,然後取下了戴在头上的耳机和耳麦。
向文昊瞬间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瘫软地倒在椅中。
脊骨上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层冷汗,寒毛抖抖瑟瑟地根根竖起。
远远传来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砸碎头颅,穿脑而入。
将一只手举到眼前,发现皮肤已经呈现青紫的颜色。
五指僵直如钢爪一般,硬是再也动不了半分。
那个清清浅浅丶酥媚入骨的声音的主人,名叫周子墨。
周子墨长得十分阴美,顾盼之间引人神魂颠倒。
向文昊是个以貌取人的男人,之所以会和周子墨成为恋人,并继而发展到同居,多半是因为他的美貌。
与周子墨不同,向文昊长得高大英俊,硬朗成熟,全身上下不显半分女气。
因此同居的第一天晚上,当他发现自己被周子墨剥光了严严实实捆绑在床上时,胸中满满的是无处发泄的愤怒。
“放开!”他吼道。
周子墨一言不发。
他只邪邪地笑着,黑不见底的眸中竟有些森然的鬼气。
向文昊被盯得毛骨悚然。
他惊骇地看着周子墨打开一只木匣,缓缓地,从里面一件一件取出狰狞的性虐用具。
“昊,爱你呀。”周子墨舔舔他因恐惧而颤抖的嘴唇,柔柔说道。
整个晚上,他在剧痛中沈沈浮浮,精神和肉体处於崩溃的边缘。
*
每个早晨醒来,向文昊看着身边睡得香甜的美人,便想捏住他细白的脖颈将他掐死。
然而这个愿望始终没能实现。
一天周子墨从身後抱住他,说:
“昊,我们结婚吧。”
向文昊的心瞬间跌入深谷。
四周的家具飞快地旋转起来。
——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昊我们结婚吧。
他的眼睛渐渐的,充血一般泛起吓人的红光。
*
向文昊将周子墨杀害,是在一个像往常一样,正要开始做爱的夜晚。
周子墨翻找着自己的包,背对着向文昊说:
“昊,今天尝试一个新的东西哟。”
然後一只花瓶就正正地砸上了他的後脑勺。
向文昊花了四个小时将周子墨肢解,切成一块一块的装进了一只黑色塑料袋。
又花了三个小时清理现场。
他将碎尸搬到车上,然後连续驾驶了一天一夜。
肉块被分开,沿途埋在公路边的泥土里。
这件事情干完之後,向文昊半痴半傻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然後他换了工作,当了DJ,开始新的生活。
出乎意料的是,周子墨的失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个人就如同雨水一般,从人间蒸发了。
*
向文昊瘫软地倒在播音室的椅中,口角有些轻微的抽搐。
半个小时之後,他昏昏沈沈地站起来。
关上仪器,关上灯,关上门,下楼回家。
*
在车上吹着夜风的时候,他平静了下来。
脑中开始飞快地运转。
他是不相信有鬼的。周子墨确确实实被他杀了,还亲手将他肢解。
这麽说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并假扮成周子墨的声音藉机使他害怕?
还是说,这不过是一个万年难遇的巧合——只是一个相似的声音将电台DJ当成了他有着相似名字的恋人并诉说自己那相似的渴望?
他想起电话那头清清浅浅丶酥媚入骨的声音,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是以上两种可能的话,那声音也未免太像了。
他决定不动生色,静观其变。
3丶
接下来的两天里,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发生什麽事情。
向文昊甚至认为:那夜的电话,不过是他疲劳过度的一个幻觉罢了。
*
这天像往常一样,停了车走到居民楼下,已经是凌晨三点。
过道里半个人都没有,电梯的红标亮着,显示出它正停在一楼。
向文昊走进去,不出所料——那只纸箱雷打不动地摆放在电梯一角。
他思忖着:需不需要向物业反映一下呢?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
*
向文昊住在十七层。
电梯已经上升到第十层,马上就要到家了。
然而只在一霎那,电梯便“!”的一声停了下来。
向文昊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还没有来得及骂娘,四周便陷入了黑暗。
“操!”
向文昊啐了一口。
——妈的,八辈子遇不见一次的倒霉事,居然让他给撞上。
明天去买彩票好了。
骂骂咧咧地在黑暗中摸索,打算用墙上的电话呼叫电梯管理人员。
他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燃,试图借着微光认清写在电话上的求救号码。
身边传来悉悉梭梭的声音。
一只手很快地抚摸了他一下,然後离开了。
阴风吹过。
向文昊的头发竖了起来,鸡皮疙瘩砸了一地。
他迅速将打火机移到左边。
——眼前空荡荡的,电梯的金属墙壁在火光的照射下泛出暖暖的光晕。
左後方就是那只箱子,此刻保持着原有的模样,纹丝不动。
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将打火机移回,继续按照号码拨打电话。
“嘟——嘟——”
“嘟——嘟——”
“嘟——嘟——”
“操!”向文昊又骂了一声。
他重重地挂上听筒,然後拿起来接着打。
一只手很快地抚摸了他一下,然後又离开了。
那只手温柔得紧,像是包含着无尽的爱意和思念。
向文昊猛然抬头,将打火机再次移到左边。
——空无一物。
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恐惧,因为战栗,上下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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