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十月,序属三秋。
北风渐起,送走了天边最后一行雁阵,也带来了越州地界上第一场薄霜。
林暖抱着刚满六个月的钰夏站在廊下,看着庭院里那棵银杏树的叶子一片片打着旋儿飘落,怀里的娃娃伸着藕节般的小手,咿咿呀呀地要去抓那飘落的黄叶。
"夫人,外头风大,仔细哥儿着凉。"杨婶子拿着件杏色斗篷从屋里出来,轻轻披在林暖肩上。
林暖回头笑笑:"不妨事,这孩子就爱看这些,瞧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倒像能看懂似的。"
小钰夏这些日子长得飞快,已能麻利地自己坐起来,翻身什么的更不在话下,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林二虎总喜欢带着大孙子去田地里头,林暖和陈行宁都不是娇养孩子的性子,索性让林二虎常带着孙儿去田间地头转转。
"咱们庄稼人出身,总不能让孩子成了那五谷不分的纨绔。"陈行宁对岳父的行为甚是支持。
于是时不时地,只要不是雨雪天气,总能看见林二虎抱着裹得严实的小孙子,带着杨婶子和两个护卫,慢悠悠地往城北的田埂上去。
林二虎除了阴雨天气会犯风湿,其他的时候身子骨硬朗,脸上总是挂着满足的笑。
有时爷孙归家时,娃娃的衣襟上难免沾些泥点子,林二虎却乐呵呵的:"泥土养人哩!咱们是地里刨食出身,往后不管多大出息,都不能忘了土地的气味。"
林暖瞧着儿子红扑扑的笑脸,也觉得这样很好。她也能以腾出手来处理林氏的诸多事务——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已然成了越州商界的翘楚。
十月底又有好消息传来,江南东道乡试放榜,满城爆竹声震天响。越州这次有三人中举,其中一人便是云玉辽,另两位是张家和吴家的子弟。这结果已经很是不错,须知往年越州常常全军覆没。
黄主簿落了榜,难免失落,陈行宁什么也没说,只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转头派他去督办秋收和秋役的差事。黄主簿抹把脸,又扎进了卷宗堆里——这些心怀赤诚的读书人,本就是这片土地最坚实的脊梁。
十一月谷稻收仓之际,林堂兴冲冲地来到林暖和陈行宁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姐夫,二姐,成了!真的成了!"青年小伙搓着粗糙的手,眼里闪着光,"经过这几年的试种,今秋收获时,有一块田的稻谷产量竟比寻常田亩高出整整一石!"
陈行宁闻言,手中的茶盏一顿:"一石?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我让人反复称量了三遍,错不了!"林堂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太好了!太好了!这些年的心血,总算见着亮光了。"
林暖立即吩咐下人备车,两人亲自去城北田庄查看。
果然,那批特殊的稻谷颗粒饱满,林暖当即下令将这些稻谷单独晾晒、仔细标记收藏,准备来年再行推广种植,她不求如上辈子那般能亩产千斤也许也做不到,但求一点点好起来。
"若能再成功两季,这将是惠及万民的突破。"陈行宁抚摸着沉甸甸的稻穗,感慨万千。
三人都清楚,这不只是林堂个人的心血,更是越州百姓未来的希望。
现场称重的百姓更是惊喜,对着林堂一阵夸赞,对着陈行宁和林暖也是千恩万谢,这也让林堂知道田地里的成长有多么可贵,他林堂也可以有一番出路!
腊月里,卢清哲的信使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陈行宁暂不调动,但因治理越州有功,品级提了一级,而越州任提中县,待明年春闱后正式发放任命,现在先告知,免得心中不安定。
这让林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往小了说,林氏需要再稳定几年,往大了说他们还能继续守护这片正在苏醒的土地。
更让人欣喜的是,小钰夏也在这个冬天喊出了第一声"阿爷"。那日林二虎正抱着他逗弄,小娃娃忽然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软糯的童音让老爷子眼眶顿时湿了。
从此,林二虎逢人便夸孙子聪明孝顺,连女儿女婿跟前都要念叨好几遍。林暖看着父亲鬓边日益增多的白发,心中柔软——这个曾经扛起全家生计的汉子,如今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孙儿。
然而这个冬天,却给了江南东道一个下马威。
才进腊月,天气就骤然转寒。接连几场大雪覆盖了城郭,林暖站在廊下呵出白气,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出神——她两辈子都没见过南地下这样大的雪。
"夫人,城北传来消息,虽有几旧屋被雪压塌,本就是置换出来,以后要推做宅地的,倒也不打紧,白银因迁移得及时,并无人员伤亡。"冯雨前来禀报。
林暖松了口气,这些年在祝长青和陈行宁的主持下,城北大部分老百姓的房屋都已置换成了相对坚固的砖木房,可谓大大地提升了抵御灾难的能力。
但伤寒还是难免的,老君观山脚下,归恒道长带着小云天日日施药义诊。
林氏也贴补了不少银钱,百姓只需花少许铜钱就能抓药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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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在越州县衙和林氏的共同努力下,城北的日子已渐渐好转,甚至有少数人家冬天都能穿上薄棉服了。
说到棉服,林暖不禁想起这些年的艰辛。
从第一年发现棉花起,她就一直让人扩种。前两年收成有限,只能满足林氏核心人员的需求,到了这几年才慢慢往外出售一些,当然价格也是不菲。
她曾努力回忆前世关于"弹棉花"的记忆,又求证了归恒道长,虽知之不详,还是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张梦、红菱等人。没想到这些巧手的女子们竟真的摸索出了门道——原本板结的薄棉絮经过反复弹松,变得蓬松保暖了许多。
"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林暖时常感慨,"只要给他们机会和尝试,总会有收获的。"
然而一场十年不遇的暴雪,终究还是让越州付出了代价。
腊月寒冬,江南水乡罕见的暴雪已连绵数日,将越州城裹在一片刺骨的银装素裹之中。往日湍急从不结冰的河道里,水流都慢了许多,青石板路被深雪覆盖。
尽管城北的新房坚固,但其他区域仍有不少老旧房屋在连日的重压下坍塌,通往乡间的道路更是屡屡中断。
尤其是城西区无数简陋的茅屋草棚不堪重负,在死寂的深夜里传来令人心悸的坍塌声。天刚蒙蒙亮,陈行宁便披着沾满雪沫的厚重斗篷,出现在了县衙门口的空地上。这里,已成为赈灾的中枢。
空地上临时搭起了大大的芦棚,以挡风雪。棚檐下,“赈济灾民”四个大字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陈行宁并未安坐棚内,他剑眉紧锁,面覆寒霜,目光如炬地扫视着纷乱却逐渐有序的场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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