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微寒,河边水浪拍石。
噼里啪啦燃烧的篝火上,吕三正用树枝插着几条鱼熏烤,不时撒上随身带着的香料和盐巴,很快香味便弥散开来。
他递给王道玄,又从道人手中接过温好的酒,边聊边吃,对付着吃顿...
夜深如墨,山庙无灯,盲童却能“见”到墙上那三个字??**泼刀行**。它们不是刻下的,而是由“心刃”引气凝成,每一笔都渗着微光,像初生的星火,在黑暗中缓缓呼吸。
他坐在蒲团上,膝上的《未录抄》已不再翻动,可书页间仍有无数声音低语,如同江河潜流,永不止息。那些未曾说出的话、被焚毁的信、压在枕头下十年未寄的情诗、藏在棺材夹层里的悔过书……全在这本书里找到了归宿。它们不求昭雪,只求存在;不为改变谁,只为不再被抹去。
忽然,墙角传来??声。
一只老鼠从破瓦缝隙钻出,嘴里叼着半片枯叶。它本欲逃回洞中,却被墙上三字吸引,竟停步抬头,小眼映着微光,呆立良久。片刻后,它放下枯叶,用前爪轻轻触了触地面,仿佛在书写什么。然后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盲童嘴角微扬:“连鼠类也开始想说点真话了。”
他闭目调息,感知天地。自泼儿化作墨雨洒落人间,“敢言”之印虽短暂浮现又消散,但其意已种入人心。如今万里之内,风中有字,水中载声,就连梦魇也开始倒叙??人们不再只梦见自己顺从而是梦见反抗,梦见拒绝,梦见说“不”。
然而,寂静再度降临。
这一次,并非“抹除”的前兆,而是一种更深的空。像是世界屏住了呼吸,等待某一击落下。
盲童知道,观天者并未离去。
那一夜对话之后,高空巨眼虽转为倾听之相,但秩序仍在运转。观天者不是神,却掌管规则;不是主宰,却维系平衡。他们并非全然邪恶,只是坚信:若任由所有真相喷涌,人类将无法承受自身之重,文明必崩。
可他们错了。
真实不是炸弹,而是种子。炸裂的是谎言堆砌的壳。
正想着,庙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赤脚踩在霜地上。来者不多,仅一人。但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背负千钧,又似在丈量土地。
盲童未睁眼,已知是谁。
“你来了。”他说。
那人站在门口,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几乎横贯整座小庙。他穿着褪色的青衫,衣袖破损,脚上无履,额前有道旧疤,形如断笔。
“我回来了。”他说,声音沙哑,却清晰,“我是泼儿。”
盲童笑了:“我以为你已散作墨雨。”
“我确实死了。”泼儿走进来,坐下,动作迟缓,仿佛身体还在重组,“那一笔写尽,石匣炸裂,我的肉身焚灭,意识随墨点飘散。我成了千万人耳边的一句低语,成了孩童写作业时突然冒出的真实念头,成了囚犯临刑前终于吐出的‘我冤’。”
他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胸口:“但我没有彻底消散。因为还有人记得我。十七个叫阿芸的女孩梦见嫁衣,她们写下‘原来我也值得被爱’??那一刻,我的心跳重新凝聚。”
盲童点头:“情感是锚。记忆是根。你说过,文字不死,是因为有人愿意记住。”
“可记住也需要勇气。”泼儿低声道,“现在,全国已有四百三十八人因言获罪。有的被割舌,有的被剜目,有的全家流放边陲。但他们仍不说谎。甚至狱中囚徒开始用血在墙上接力写《未录抄》,一段接一段,宛如长河。”
盲童沉默片刻,忽问:“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什么?”
“朝廷下令禁《未录抄》,可抄书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他们发现,只要诚心书写,哪怕用炭条画在茅草纸上,也能感应到书中之力。有些人家穷得买不起纸,便把话说给井水听,说给灶台听,说给坟头听??结果第二天,邻村的孩子就梦到了这些话,并自发记录下来。”
泼儿轻叹:“所以,我们已经无法被消灭了。最多只能被暂时压制。”
话音刚落,庙外风起。
树叶翻飞,尘土旋舞,空中竟浮现出一行虚影文字:
> “凡传播妖书者,夷三族。”
紧接着,第二行浮现:
> “凡私藏《未录抄》者,斩。”
第三行:
> “凡敢言宫闱秘事者,凌迟。”
这是新的律令,由皇帝亲笔御批,以朱砂书写于黄绢之上,通过飞骑传遍天下。与此同时,各地官府开始设立“清言司”,专司搜查民间言论,鼓励告密,甚至发明了一种“谛听铃”,悬于街巷,据说能捕捉人心中的不满之念。
盲童冷笑:“他们怕的不是书,是人人皆可成为书写者。”
泼儿缓缓站起,走到墙边,伸手抚过那三个字??**泼刀行**。指尖划过时,墙面微微震颤,似有回应。
“该反击了。”他说。
“怎么反?”盲童问,“你已无实体,我仍是盲者。我们手中只有这一本书,一把刀。”
“但我们有声音。”泼儿答,“而且,现在全世界都在学着发声。”
他盘膝而坐,双掌合十,置于胸前,仿佛在祈祷。但盲童知道,他在聚集散落四方的墨意。那些曾接触过墨点之人,额上浮现“敢言”之印者,此刻全都心头一热,似有召唤。
泼儿低声吟诵:
>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圣人。
> 我只是一个记得别人遗忘之事的人。
> 若这世间容不下记忆,
> 那我就让记忆自己走路。”
随着话语落下,远方某座村庄里,一个老妇正在缝补儿子的旧衣。她忽然停下针线,喃喃道:“我记得……三十年前那个雪夜,县令带兵烧了学堂,只因先生教孩子读原版《民志》。”她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本焦黑残卷,颤抖着翻开,发现里面竟自动浮现出完整文字。
同一时刻,北方边关哨塔上,一名老兵望着星空,忽然开口:“我不是逃兵……我只是不想再骗自己说杀人是为了和平。”这话他曾说过一次,如今再次出口,声音更稳,眼神更亮。他摘下军牌,扔进火堆,转身走向荒原。
南方小镇,那位老塾师召集全村孩童,当众焚烧课本,另取一册《初律令》朗声诵读:“三代之前,税不过三成,役不过三日。君若违律,民可易主!”孩子们听得入神,回家后纷纷告诉父母:“老师说的才是真的。”
而在皇宫深处,皇帝又一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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