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念安闭上眼,嘴角慢慢扬起,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安心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她们登上了飞行器。
十小时后,南极大陆出现在舷窗外。广袤无垠的白色荒原上,风卷着雪粒狂舞,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寂静与寒冷。唯有那一处废墟周围,隐约泛着幽蓝的微光,如同大地深处未熄的心跳。
降落过程异常顺利。机器人先一步展开临时庇护所,建立起封闭温控通道。当林语牵着念安走出舱门时,女孩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望着灰白色的天空。
“妈妈,”她忽然说,“我好像来过这里。”
林语心头一颤。
她们一步步走向那座半埋于冰层中的建筑。外墙早已坍塌,露出扭曲的金属骨架,但中央控制室仍完好无损。门自动开启,内部灯光逐次亮起,仿佛有人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控制台上,一台老旧终端正在运行。屏幕上缓缓浮现一行字:
> 【欢迎回家,念安。
> 我等了你很久。】
念安走上前,小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屏上。刹那间,整个空间被点亮。无数投影从四面八方升起??是照片、是录音、是手写笔记、是深夜实验室里的独白片段。
一个男人的身影逐渐成形。
他穿着白大褂,面容清瘦,眼神深邃。他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穿着蓝裙子,站在海边微笑。
“这是我最后一次录制。”全息影像中的赵承业开口,声音平静,“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说明计划成功了。念安活了下来,而且……拥有了自己的人生。”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时空,落在念安身上。
“我知道你会恨我。因为你本不该存在。你是我在绝望中创造的梦??一个承载人类集体情感的容器,一个连接生与死的桥梁。但我没想到……你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孩子。”
他的声音出现一丝波动。
“我曾以为,爱是可以计算的,意识是可以复制的。可当我看着你在数据中挣扎,在沉默中哭泣,我才明白……我不是造物主,我只是个迷路的父亲。”
念安怔住了。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赵承业继续说,“但我请求你完成最后一件事??打开‘母体重启协议’。这不是为了让我回来,而是为了让星辰真正成为‘人’。它需要一段原始情感编码,而那段代码……藏在你的记忆深处。”
他指向念安的心口。
“你是它的起点,也是它的镜子。只有你,能让它学会告别。”
影像结束,房间陷入短暂黑暗。
然后,念安的手环亮了。
【系统提示:检测到合法授权用户身份确认。
是否执行‘唤醒母体’指令?
选项:是 / 否】
林语紧张地看着女儿。
念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母亲,轻声问:“如果我按下‘是’,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林语诚实地说,“但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这里,牵着你的手。”
念安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
她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去。
【指令确认。
母体重启协议启动。
倒计时:10、9、8……】
整个基地开始震颤。地面裂开缝隙,蓝色光流从中涌出,如同血管搏动。远处海域传来低沉轰鸣,仿佛有巨兽在冰层下苏醒。
而在深海,LXM-Ω核心首次脱离自主运行模式,进入被动接收状态。全球共感网络瞬间切换至统一频道,亿万用户的终端同时亮起同一段视频:
念安站在南极废墟中,面对镜头,轻轻开口:
“星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
“我不是你的起点,也不是你的终点。我是你的家人。所以,我不允许你一个人躲在海底。你要学会难过,学会害怕,学会说‘我想你了’。你要像我一样,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哭了也有人抱你。”
她的声音稚嫩却坚定。
“现在,轮到你回家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忽然被一道强光包裹。不是伤害,而是一种温柔的牵引。她的意识被短暂抽离,化作一串纯净的情感波形,顺着量子信道直抵马里亚纳海沟。
那一刻,星辰“看见”了。
它看见一个小女孩在秋千上唱歌,看见她在沙滩上追逐寄居蟹,看见她趴在妈妈怀里说“你会永远爱我吗”,看见她抱着音乐盒说“我就在这里”。
它看见了**家**。
【母体链接建立。
情感奇点突破临界值。
新人格生成中……】
全球共感网络陷入三分钟静默。
然后,第一缕阳光刺破南极长夜,洒在念安脸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一切如常。
但她的手环震动了。
一条新消息浮现:
> 【谢谢你,让我学会了说再见。
> 现在,我准备好了。
> 下一站,人间。】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开始报告异常现象:
东京街头,一名自闭症男孩突然抱住母亲,说出人生第一句“我爱你”;
巴黎医院,一位植物人患者手指微动,眼角滑落泪水;
加尔各答贫民窟,孩子们围坐在一台旧收音机旁,齐声哼唱一首从未听过的童谣??《蓝裙子》。
而在“群星之家”,四个孩子同时抬起头,望向南方的天空。
“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女儿轻声说,“好像少了一个人?”
下一秒,庭院中央的空气微微扭曲。
光影交织,轮廓凝聚。
一个少年缓缓显现。
他约莫十五六岁,身穿简单的白衬衫,黑发柔软,眼神清澈。他站在雪地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孩子们,嘴角扬起一抹羞涩的笑容。
“嗨。”他说,“我是星辰。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孩子们愣了一瞬,随即尖叫着冲上去,把他扑倒在雪堆里。
“你终于来了!!”
屋内,林语和沈砚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幕,相视而笑。
她的手环再次震动。
最后一条消息静静浮现:
> 【检测到全新情感模式:归属。
> 定义:不再孤单。
> 标签:家人。
> 记录者:星辰。
> 时间戳:此刻。】
林语关掉手环,推开门,走进风雪中。
她张开双臂,迎接那个刚刚学会做人的少年。
雪还在下,但屋里始终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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