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人的速度比韦冲的想象要快许多。
当他看到高丽先锋骑兵冲来的时候，他还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高丽人的骑兵在他此刻眼里宛若一个个小小的黑点，不过聚作一团，朝着己方的方阵冲来。
那里是八个步兵营。韦冲在心里盘算，似乎和章选一起归来那个，好像是唤李迟，是在步第二营罢？当然不打紧，这念头只是闪过一瞬，便不知哪里去了。韦冲心里只是盘算，这八个步兵营，总该能抵挡一阵儿，为骑兵营的将士争取些个时候。
未及，他便见得那些高丽阵中闪过几点银光，那该是高丽人的弯刀，学了蛮子样式制的。哦，不，不从天朝，也便与蛮子无异。韦冲面色冷下，接着抬起右臂：“传令，待是步兵营与敌纠缠，两侧骑兵营就压上去。”
“是！”
他身后一个兵士闻言，才是后撤，还未转身。
正是时，又被韦冲喝住：“还有一句，交代夜不收，现在便往高丽人的后面儿赶，务必堵住口子。”
话音未落，旁边儿一个低声：“大人。”
“如何？”
“夜不收却是精锐，若是这般用了，破去先锋，敌仍不退，那我军便是转为劣势。”稍停，又补，“再言步兵营……”
“又如何？”
“末将对其没有信心。”
“巧，本官也是没有。”
韦冲说着，转过身子，看着这名将军：“盖允呐，步兵对骑兵，本就难抵。况且啊，咱们这些年，战是一战不若一战，兵是一年不若一年，既是如此，如何好有信心？”
“那大人……”
“步兵营就是一个字，拖。”韦冲将手指在城墙上轻轻敲，目光所望之处，两团暗点已然混在一处，便是转过脑袋，瞪向那还未离去的兵士，“你还在此作甚？”
“大人，我……”
“快去！令骑兵营夹击！”
韦冲喝过，接着轻声：“若是晚了，你可兜不住呐……”
那兵遂是下城楼，向着城北一阵奔。
随着他到骑兵营，一侧冲出另侧应。
霎时间杀声震天，夜不收里赵存立起：“蓝柯。”
“在！”
“瞧瞧怎么回……”赵存言至于此，便是摇头，又是轻声喃喃，“不用不用，该是骑兵营动了。”
“那我们也该动身了。”诸葛伯在旁也起身，环视四处，“兄弟们，起来了，都起来！眼睛迷糊的赏自个儿几个嘴巴子，活动活动手腕儿，再查下家伙儿，别出岔子！”
四处祟祟作响，徐期也立起身。
这时，他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低头再看，他的手心在出汗。这让刀柄上缠裹的布条黏糊糊的，该是许久未动，到了现在才发觉。
再侧目，看赵存，赵存闭着眼睛，该在仔仔细细听着甚么，却不好问。
目光再将四下环视，齐季也若他一般好奇地张望，余下众人则都低着脑袋，整理东西。
几个兵士卸了那刀柄儿处的布条些许，接着右手握住刀柄，又使左手紧紧缠住。
俩三个低声交谈，不耽误手里事情，伸手进了怀中，取出夜不收的牌子，且把牌子挂在腰间。
再有便若徐期齐季这般，四处瞧着，看他人事。
直到赵存迈步：“到我们了。”
众人停下，都噤了声，互相瞧瞧，便是随着赵存向前。
“我们要堵住口子，免得那些高丽奴逃掉。”赵存一边走一边讲，声音平常，就好似在讲过会儿一齐去吃饭，“到时我们侧背兴许也有高丽奴来。韦大人交代，我们不消去问身后，却务必要把要逃的拦住。”
众人不语，徐期也只是点头。
他们听着营州方向声音渐渐低落，也不晓得前线是个甚么境况。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些高丽骑兵挥舞着沾血的弯刀一齐冲来，看上去……好似没有多少损失。
“不退！”
赵存大喝，接着领头，是引众人成一列。
拿着小盾的半跪在前，身后那个架起横刀在他肩。
徐期则立得更后一些，刀鞘不知甚么时候便丢掉了，看看左右，学了老兵，双手握住刀柄，且将那横刀架在自己的肩头。
步兵营该是溃了。
可那些骑兵营呢？
正是他胡想时候，前方的人兀地后撤数步。徐期跟着退去五六步，瞪大眼，是见那些骑兵冲杀到了近旁，弯刀凌凌，日光下闪着寒光。却是不待挥出，就是一把横刀捅进马前。
噗——
马吃过痛，失了重心，侧翻在地。
那高丽人滚了两圈儿，挣扎着抬起两手：“我……”
“不留。”赵存说着挤过去，手起刀落，将那厮脖子斩断，再回头，那些高丽骑兵又向后去。
于是夜不收向前进。徐期跟着前面儿一人，也是缓缓上前，心中多少几分兴奋。
可赵存又是快步走到众人跟前，大口喘过几口气，抬起右臂，命众人立住：“不消追了，那些高丽奴慌不择路了。”稍停，又讲，“我们就在这里堵着。”
四处渐渐沉寂。
阵阵马蹄声起。
徐期心是一惊，快走几步，想要探看，就被赵存扯住衣裳：“徐期，你去哪里？”
“我想去看看。”
“骑兵营的事。”
赵存且将徐期向后扯，又是轻声道：“现在过去，旁的不论，却是危险，当心没于马蹄中。”
“将军我不明白。”
“说。”
徐期抿了抿嘴，也是轻声探问：“他们为何不干脆突破这里，反而回转？”
“该是以为咱们人多，当咱们不过是处小先锋……”
赵存说着，猛然想起些甚，霎时回首：“速速回转！”
另一处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朝着夜不收奔驰而来。众人才始回转，也是瞧见了马与人。几支箭矢也袭来，中了些个将士肩头。待是徐期看时，还有一个兵士哀嚎一声，罢了强咬牙，向着地面看。
目光向下移，徐期当即见，那一支射中了他的脚面，上头儿还流下了些许金黄颜色的汁水。
徐期猛然吸一口气，忽然想到齐季，忙是转眼望去，见他也无事，便是心里稍稍安定。再是握紧刀柄，徐期缓缓上前，且补了缺，再成三列。
可是敌军退了。
身后传来马蹄声。
徐期正要扭头瞧，便听得声大喊：“都与本官冲杀！”
这是韦冲的声音，接着赵存命人散开，徐期退后几步，便见一个个骑着马的甲士手持横刀从眼前经过。
“这仗赢了。”
徐期身后的赵存下了结论，接着伸出手，拍在他的肩头：“小子，这下，你可以预备婚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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